第3章 断绝关系
真是白养你一场!”
刘红一撩门帘,见陈伟两手空空地站在门口,脸立刻拉得老长,活像谁欠了她三斗粮。
“没事就不要回来,家里粮食本就不宽裕,你回来还得多添一张嘴!”
陈伟脸上仍挂着笑:“临时有事回来一趟,下回一定带东西来。”
“下回下回,***都这么说!”
刘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斜了陈伟一眼,“啥急事?
该不会又像上回那样的,装病不交家用吧?”
唰——王涛在一旁抖着手中的报纸,头也不抬地帮腔:“白纸黑字签的承诺书,还想抵赖?
领导那儿可都记着账呢!”
刘红抱起胳膊,颧骨上的横肉一耸:“给你弟安排工作的事儿拖了半年,现在连家用都想赖?
成,明儿我就去你们医院,找你们书记好好唠唠!”
安排工作?
陈伟在心中冷哼一声。
王建小学毕业就读不下去了,家里求爷爷告奶奶,给他在酱菜厂找了个临时工干着。
然而,王建却在厂里打人,把人打进医院,酱菜厂领导大发雷霆将他开了。
这样一个人,谁敢用?
前世,自己费尽浑身解数,给他在卫生院找了个保安的工作,王家夫妇还嫌自己不够用心。
简首可笑。
陈伟压下心头的厌恶,慢悠悠地说道:“今天来,就是想说小建的事……他人呢?”
“出去喝酒去了,你要有事就说!
别磨磨蹭蹭的。”
刘红脸上挂满了不耐烦。
陈伟一副好脾气模样,“院里刚批了个护士岗,半年后入职,我想着让小建去。
虽说是个护士,可好歹是正经编制。”
王涛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撂在桌上。
“护士?
我们小建那么聪明,怎么能去做端屎端尿的工作?
他就该当大夫!”
刘红也拍着腿帮腔道:“就是!
你当哥的,弄个医生编制的本事都没有?”
“眼下先占上编制要紧,只是……”陈伟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
你快说啊!”
王家夫妇着急地问道。
陈伟压低嗓门:“这岗原本是分给下乡知青的。
要是让人知道走了后门……”他故意顿了顿,“上个月机械厂招工,不就是因为有人举报,最后全黄了?
你们之前去过医院,大家都知道小建是我弟弟,这就算是徇私了……那怎么办啊?
小建也不算你弟弟啊,都没有血缘关系!”
“我去找你们领导!
我们小建这么聪明,凭什么不用他!”
王家夫妇气势汹汹地就要开门往外走。
“您二老别急。”
陈伟拦住两人,“我倒有个万全的法子——登报解除收养关系。
横竖咱们没血缘,登了报就是两家人。
到时候就算有人查,也牵连不到小建。
之后,咱们再拿出钱来活动活动,这事就稳了”刘红眼珠子滴溜一转:“这个法子好,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思想活络!
那……这几个月的家用就先给你免了,你拿你工资去打点!”
陈伟点点头,作势要往外走,“行,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等有时间了,我们去登报。”
王家夫妇对视一眼后,冲上去拉住了陈伟,“小伟啊,我看宜早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去登报好了!”
说着,二人便拿上证件,推着陈伟出了门。
解除收养关系的声明见报时,梁玉也将调动函送了过来。
隔日,天未亮,陈伟便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准备前往火车站。
他的行李箱很小也很空,里面只有亡父的手表、几套换洗衣服,以及梁玉给的500元和300斤全国粮票。
工作这几年,他没有攒下任何积蓄。
“陈医生!
等一等!”
昏暗的灯光下,一辆黑色吉普车开了过来,从中跳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小伙。
——是李树云的秘书钱川棋。
“我来帮您!”
钱川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接过陈伟的行李,“李主任知道您今天要走,特地交代我来送一送。”
陈伟愣了一下,也不推辞,低头钻进副驾驶。
“有劳李主任记挂了……百忙之中还惦记着我这样一个小辈。
吉普车碾过坑洼的土路,不多时便到了火车站。
“路上垫垫肚子。”
钱川棋利落地拎下行李,又从后座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午餐肉、糖水罐头、盒装桃酥、铁皮糖果盒……都是稀罕物。
随后,他朝西周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将一张对折的纸条塞进陈伟的胸兜,“这是主任的专线电话,他交代了,如果有难事,随时可以打电话找他。”
一声汽笛长鸣,陈伟告别钱川棋,坐上了绿皮火车。
蜿蜒的铁路不断向北延伸,陈伟靠着窗,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包,钱包的内夹中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由于时间的侵蚀,照片中的人有些模糊不清。
陈伟拿着照片看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钱包,将它塞回到外套的内兜里。
“您究竟在哪里……”陈伟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后,靠着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三天后,车终于到站。
陈伟伸了个懒腰,扭了扭酸胀的关节,拖着行李走下车来。
“陈伟同志!”
还未等陈伟从车厢那浑浊的空气中缓过神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陈伟抬头望去,一道倩丽的身影,撞入眼中。
眼前的女人身材高挑,一身草绿色的工装裹着饱满的胸脯,皮质的武装带勒出细细的腰线。
一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辫尾的丝带不断扫过她腰间的枪套,显得格外英武。
“我是红星工程局的民兵队队长,阮云霞。”
不等陈伟反应过来,阮云霞便一把抢过他的行李,“车站附近盗抢事件和坏分子多,单位不放心,派我来接你。”
说着,她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叮咚,达成:抛却前尘,解锁“万物语”:犬语!
这声音来得突然,将陈伟吓得差点从站台上弹起来。
缓过神来,陈伟满脑子问号,万物语?
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的好香啊!”
“香有啥用?
钱包掉了都不知道。”
不远处,两只突然开口说话的黄狗,迅速为陈伟解除了疑惑。
陈伟低头一看,一个红色的小钱夹果真是掉在站台旁。
他顾不得那窃窃私语的黄狗,连忙捡起钱包追了上前,“阮云霞同志!
等一等!”
闻言,阮云霞连忙站住脚,放下行李,转身看向陈伟。
“你钱包掉了!”
陈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递过钱夹。
就在两人手指相触的一瞬间,一张照片从钱夹里滑落。
陈伟弯腰去捡,却听见阮云霞突然拔高了声调:“别动!”
然而,己经晚了。
陈伟拿起照片一看,照片上,自己穿着白大褂,正温和地看着镜头微笑——这分明是自己办理对调时交上去的证件照。
“这……”阮云霞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霞,她一把夺回照片塞回钱夹里,“领导给的,说是……怕接错人。”
她手指绞着武装带,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你不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