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我写给沈澈的情书摞起来有半人高。他总用指尖抵回我递去的早餐：吃过了。
连我偷塞进他书包的保温杯都在第二天出现在课桌——装满滚烫的姜茶。
大学他终于肯单独陪我吃饭，却在偶遇他室友时说：只是高中同学。
我彻底死心那天答应了追我的学长。删沈澈所有联系方式时，手抖得按了三次确认键。
五年后相亲宴上，他隔着茶香凝视我：那杯姜茶——我喝了整整五年，
现在能换你一辈子吗？---茶水间的白雾氤氲腾起，模糊了对面男人的轮廓。
林薇指尖刚触到微烫的杯壁，听见这话，猛地缩回手，瓷杯磕在碟沿，发出一声清脆的锐响。
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被她偷偷塞进沈澈书包侧袋的保温杯，第二天清晨出现在她课桌上时，
那一声磕碰的轻响。心跳猝不及防地失了序。她抬眼看过去。茶座光线偏暗，
流泻的暖黄落在他肩头。沈澈穿着妥帖的衬衫，身形比少年时更挺拔宽阔。他看着她，
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潭水。“那杯姜茶——我喝了整整五年，现在能换你一辈子吗？
”荒谬感劈头盖脸砸下来。相亲对象竟然是他？胃里像是塞进一团冰，
又迅速被滚烫的东西灼穿。她瞬间起身，椅腿刮出刺耳噪音。“抱歉，走错了。
”声音绷得干紧，她抓过手包转身就走。“林薇。”他声音不高，却精准绊住她的脚步。
他一步拦在她身前，高大身影投下阴影，隔绝了外界喧嚣。“没走错。李阿姨介绍的，
二十七岁，姓沈。”他顿了顿，“沈澈。”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终于抬头撞进他目光里，那里面情绪翻涌，太复杂，她不想懂。
过去那么多年的难堪、期待、失落和决绝，被这荒唐重逢撕扯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感。
“是吗？”她冷笑，“那真不巧，我最近没相亲打算，特别是旧人重逢的戏码。麻烦让让。
”他却纹丝不动。“那杯姜茶，”他声音低沉下去，“我喝了五年。”林薇身体猛地一僵。
高中那个冬天，冷得刺骨。听说他打球后咳嗽，她放了感冒药和蓝色保温杯在他课桌。下午，
杯子原封不动回来了。她不死心，晚上又塞进他书包侧袋。第二天早自习，她偷瞄他的背影。
他来了，手在侧袋停顿一下。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咚”的一声。她的心一沉。
那个蓝色保温杯，被他拿出来，轻轻放在了她的桌角。课间，她拧开杯盖。
一股浓郁辛辣的姜糖气息扑面而来。滚烫的，一滴都没少。那一刻的难堪，
像冰水从头顶浇下。他连她偷偷递去的关心，都嫌弃得不肯保留。现在，他站在这里，
告诉她，他喝了五年？真是天大笑话。“沈先生，”她声音带着嘲讽，“叙旧就不必了。
一杯隔夜茶，早就馊了，谁还会留着喝五年？”她试图绕过去。他的手臂倏然抬起，
虚虚拦住，是不容拒绝的姿态。“不是隔夜茶。”他凝视着她，一字一顿，“是第二天，
我又去灌满了新的。每一天。直到高考结束离开学校那天。”她怔在原地，
大脑无法处理这信息。“你……”“那天你发的短信，”他打断她，眼神不容她逃，
“我看到了。”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她攥着手机发出那句“沈澈，我喜欢你很久了”。
几个小时后，屏幕亮起他的回复：林薇，你值得更好的人。
少女时代全部孤注一掷的勇气，碎得干干净净。“所以呢？”她声音发颤，
“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炫耀？还是觉得当年没说完的拒绝今天要补上？
”她眼里聚起水光，却死死忍着，扬下巴逼视他。沈澈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泛红的眼圈烫得他心口一缩。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薇。记忆里的她总是笑容明亮，
像不怕风吹雨打的向日葵。原来她也会疼，会竖起所有尖刺。而这些伤，全是他亲手留下的。
他深吸一口气，商场练就的冷静自持在她注视下瓦解。他狼狈开口，声音沙哑：“不是拒绝。
林薇，从来都不是拒绝。”她的质问僵在嘴边。因为她看见，这个总是高冷自持的男人，
耳根竟一点点漫上明显红晕。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迫使自己说下去。
“那天你来我大学找我，我室友起哄……我说是高中同学……”他顿了顿，
视线难堪地垂了一下又强迫抬起，“是因为……我当时慌了。”“……”“你那个高中同桌，
李明宇，他跟你表白……你说只要我同意你就和他在一起……我不是不愿意替你决定，
我是……不能。”最后三个字几乎从齿缝挤出，带着压抑至极的沉郁。林薇彻底怔住。
思绪像被狂风吹乱的线团。心跳沉重撞击胸腔。她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中从未有过的慌乱，
此刻近乎笨拙的试图解释。这真的是沈澈？
那个对她所有明示暗示都无动于衷、永远冷静像冰的沈澈？
“后来我说去你学校找你……临时被导师抓去赶紧急项目，
实验室出不去……手机没电……等我拿到充电器开机，
已经晚了……”他想起那天晚上疯了一样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却石沉大海。
从此她彻底退出他的世界。“我找不到你了。你删了我……所有。”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带着时隔多年依然无法释怀的钝痛。林薇像被钉在原地。
那些早已埋葬的委屈失望疯狂滋长几乎将她淹没。
可心口最坚硬的地方好像也被凿开一丝裂缝。她张张嘴，喉咙哽得厉害。茶香袅袅，
隔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压抑呼吸。沈澈目光紧锁她，
从那短暂怔松恍惚里捕捉到一丝或许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动。他深吸气，
像走到悬崖边纵身一跃。“那杯姜茶我喝了五年。不是因为别的。
是因为那是你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林薇，”他上前半步靠得极近，
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失措的倒影，“现在说这些不是想解释什么也不是求你立刻原谅。
”“我只是想问你——迟了五年……我还有没有机会……能换你一辈子？”空气凝滞。
林薇耳边嗡嗡作响。他说什么？那杯姜茶…他喝了五年？因为她留下的唯一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房上。那些带着羞耻疼痛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让她站立不稳。
高中三年她像虔诚朝圣者。
他一个回眸她能心跳加速一整节课；他偶尔问一道题她能回味好几天。
喜欢笨拙又炽热耗尽少女时代所有勇气。可他怎么回应？
指尖抵回她省早餐钱买的豆浆包子：“吃过了。
” 她熬夜整理的重点笔记被他客气道谢后塞进桌洞深处。
的情书最终没送出去在她发现他面无表情将别人情书扔进垃圾桶后自己一点点撕碎扔进风中。
最伤是那个杯子。她以为他至少会喝一口。
可第二天它原封不动甚至像被嫌弃地放在她桌上里面滚烫姜茶辛辣嘲讽她自作多情。
海的短信大学时他那句轻描淡写“高中同学”…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亲手将喜欢熄灭的证据。
现在他站在这里跟她说他慌了？他不能？他找了？荒谬得像拙劣戏剧。
尖锐疼痛后是巨大疲惫荒谬感。她甚至有点想笑。林薇深吸气强迫自己站稳迎上他深邃目光。
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但她不想懂。
“沈澈”她声音出乎意料平静带着抽离后冷淡“你说这些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后知后觉？
还是证明我当年多傻？”沈澈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她没给机会继续下去语气带极淡嘲讽：“一杯隔夜早冷透的茶你告诉我喝了五年？
呵…这种话你自己信吗？”他脸色白了一分那双清冷眼睛里有东西碎裂开来。
她心脏莫名一抽但强行压下去。不能心软。绝不能。过去教训还不够？
“至于一辈子…”她轻轻笑笑声里没半分暖意只有疏离“太沉重我要不起你也不必勉强。
”她不再看他侧身就要从他拦着手臂旁绕过去。这一次动作决绝没丝毫犹豫。“林薇！
”他猛地抓住她手腕。他掌心很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那温度透过皮肤灼得她心口一缩。
她触电般甩开他手像碰到滚烫烙铁。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冷得像冰。“沈先生请自重。
”她一字一顿清晰道“我们早没关系了。今天相亲是误会我想没必要继续了。
”说完不再看他瞬间苍白脸色抓紧手包快步走向茶座门口。
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在安静隔间里格外清晰刺耳。
推开厚重玻璃门午后阳光猛地涌进来刺得眼睛发酸。她一步不停走到路边伸手拦出租车。
手指微微发抖。空车停下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家里地址。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她靠椅背上闭眼才允许自己深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颤得厉害带劫后余生虚脱。
心脏后知后觉开始狂跳一下一下撞击胸腔又沉又疼。她以为早忘了原来都记得。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难堪每一次失望都像刻骨头里只需他轻轻一碰就全部苏醒。他说他慌了？
他不能？他找了？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说？
为什么要在她彻底死心彻底走远之后才来说这些？眼泪毫无预兆滑下来冰凉淌过脸颊。
她迅速抬手擦掉动作粗暴。不能再为他哭了。不值得。
茶座里沈澈还僵原地保持那个被她甩开姿势。
指尖似乎还残留她手腕细腻皮肤触感以及她甩开他时决绝力度。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她身上淡淡熟悉馨香此刻却只剩清冷茶香和他自己狼狈。她走了。
像五年前一样走得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只是这一次她眼里不再是受伤失望而是冰冷彻彻底底疏离嘲讽。
“一杯隔夜早冷透的茶…这种话你自己信吗？”她声音冷静又残忍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他信吗？他缓缓抬手捂住了脸。低低笑声从指缝溢出来苦涩得厉害。他怎么会不信？
那个蓝色已经有些掉漆保温杯此刻就在他公寓床头柜上。
五年了他确实每天都用它喝一杯姜茶仿佛那样就能抓住一点点早已流逝属于她的温度。
他想起大学时她跑来他学校眼睛亮晶晶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她们学校趣事。
他室友挤眉弄眼问：“澈哥这谁啊？女朋友？”他当时心跳得厉害一种陌生慌乱情绪攫住他。
他下意识否认：“不是高中同学。”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看到她脸上灿烂笑容瞬间僵住然后一点点黯淡下去。
可她很快又努力笑起来说：“对啊我们高中前后桌他可厉害了！
”那时他不懂那种慌乱是什么。后来才明白是害怕。
怕自己配不上那样明媚她害怕靠近了会失去害怕承认了就会被看穿心底那份笨拙又无措喜欢。
再后来听说那个总围着她转高中同桌跟她表白了她竟然跑来问他说如果他同意她就答应。
他当时气得几乎发抖。她把他当什么？把她自己感情当什么？他怎么可能同意？
他怎么能替她做决定？他…他根本不愿意她和别人在一起。
可他说出口只有冷硬：“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她眼里光彻底熄灭。
他以为还有时间。他以为等他足够优秀足够配得上她再告诉她一切。
直到那次他失约没能去成她学校。
他疯了一样处理完事情冲到她们学校却看到她和一男生并肩走着笑得很好看。他停下了脚步。
再后来她就彻底消失了。电话打不通短信没人回所有他能找到她方式都被斩断。
他才真正慌了怕了。却再也找不到她了。五年。
他带着那个杯子和那份从未说出口悔意度过了五年。
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剥开所有伪装把最不堪最真实内心摊开在她面前。
却被她一句“没必要”轻飘飘击得粉碎。服务员小心翼翼走过来：“先生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沈澈放下手脸上已经恢复惯常平静只是眼底一片深沉晦暗。“不用了。
”他声音沙哑“结账。”他拿出钱包付了钱站起身走向门口。阳光很好却照不进他眼底。
他看着她离开方向车流穿梭早已没有她踪影。一次相亲重逢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而且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糟糕。他失去了她一次用了五年时间来后悔。
而现在他可能…彻底失去她了。
一股尖锐恐慌猝不及防攫住他心脏比五年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很久最终却只是紧紧攥住了它。现在追上去只会让她更讨厌吧。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一次绝不能再用错方式了。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没有新好友申请没有陌生号码来电甚至连一条多余短信都没有。
沈澈像是真的从她世界里再次蒸发了一样。
经稍稍放松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空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声无息反倒让人更不踏实。
她甩甩头把这点不合时宜情绪归咎于那次相亲带来的后续烦躁。她开始更投入地找工作，
简历海投出去面试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需要忙碌需要把时间精力填满不让那些陈年旧事有丝毫可乘之机。
她接到一家本地颇有名气设计公司面试通知职位是平面设计师和她专业对口发展前景也不错。
面试过程很顺利。部门主管对她大学时作品集很感兴趣问了不少专业问题她也对答如流。
气氛融洽眼看很有希望。最后主管笑着说：“这样林小姐我们这边基本没问题了。
最后需要跟我们设计总监聊一下他今天刚好外出明天上午十点你方便再过来一趟吗？
”“当然方便。”林薇压下心里雀跃点头应下。
第二天她特意选了一套更显干练烟灰色西装套裙化了精致淡妆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公司。
前台小姐领着她走到一间小型会议室：“林小姐请稍等总监马上就来。”“谢谢。
”林薇坐下深吸一口气再次在心里默了一遍可能遇到提问。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会议桌上切出明暗交错光带。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打印纸味道是她熟悉又期待职场气息。
门外传来不疾不徐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莫名提了一下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逆着光一个高大挺拔身影走了进来西装革履身姿笔挺。
林薇脸上准备好职业微笑在看清来人瞬间彻底僵住。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怎么会是他？沈澈？！
他怎么会在这里？设计总监？
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也顿了一下深邃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细微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他很快恢复了公事公办平静走到会议桌主位坐下将手中文件夹放在桌上。
动作从容看不出任何异样。
仿佛昨天那个在茶座里说着“喝了五年姜茶”、“换你一辈子”的男人只是她一场幻觉。
“林薇小姐？
”他开口声音是她从未听过沉稳和专业带着属于上位者淡淡疏离“我是沈澈公司设计总监。
你的简历和作品集我看过了。”林薇的手指在桌下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巨大荒谬感和被捉弄愤怒席卷而来。他早知道今天来面试的是她！
昨天那个主管…是故意的吗？
静下来迎上他目光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硬邦邦语调：“沈总监您好。
语气里异样翻开文件夹目光落在她作品集上就几个设计细节提出了几个相当专业且犀利问题。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完全围绕工作和专业能力没有丝毫逾越。林薇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应对。
她不得不承认抛开私人恩怨沈澈在专业上眼光毒辣见解独到。
她收敛起所有杂念认真回答偶尔还会就某个观点进行简短专业探讨。
一场原本该是最终走个过场面试硬生生变成了一场高强度专业答辩。二十分钟后问题结束。
沈澈合上文件夹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化口吻：“很好。
林小姐专业能力和想法都很出色符合我们公司要求。
”他顿了顿像是例行公事般询问：“你还有什么问题想了解的吗？
”林薇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脸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
她扯出一个极其公式化微笑：“有一个问题。
层岗位并且…”她刻意放缓语速“并且在明知面试者与高管存在私人过往情况下依然进行吗？
这是否符合规范？”会议室空气瞬间凝滞。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失去了温度。
她那双深潭似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全然平静有什么复杂情绪在底层翻涌但被他极好地控制住了。
几秒后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你的面试是由人事部和设计部门共同推进的。
我作为设计总监最终面试是我工作职责一部分。
沉静地直视着她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事实：“我认为这不会影响我对你专业能力判断。
公司看重的是实力而非其他。”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林薇所有质疑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反而显得她小题大做公私不分。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是吗？”她冷笑一声几乎要压不住火气“那最好不过。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包：“感谢贵公司给我这次面试机会。我的问题问完了。
结果如何请人事部通知我就好。”她不想再待下去一秒钟。
再多看这张一本正经脸一眼她都怕自己会失控。“结果现在就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