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攥着掌心的青铜碎片,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方才在凤凰木下,镜湖守护者的人影说,星轨家族与镜湖守护者的契约,就刻在青铜星盘的背面。
“小心第七层。”
顾承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匕首在他掌心转了个圈,“长老会在那儿布了‘蚀骨阵’,星轨者的血滴在上面,会像被蚂蚁啃噬。”
小满低头看了眼自己渗血的额头,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第六层的木阶上,立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血珠。
“这是……结界的预警。”
顾承砚用匕首轻轻敲了敲木阶,匕首上的星轨坐标突然亮起,与木阶上的纹路产生共鸣,“我爹说,星轨家族的结界都是用历代星轨者的指骨做的,对血缘格外敏感。”
两人蹑手蹑脚地踏上第七层。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十二根刻满星轨的石柱,石柱顶端的青铜灯盏泛着幽绿的光,照亮地面上错综复杂的阵纹——阵纹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
“蚀骨阵。”
顾承砚的声音发紧,“别踩那些红线。”
小满跟着他踩在阵纹的空白处,掌心的星轨纹路突然发烫。
她看见阵纹里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的脚腕,像要把她拖进地底。
“这些是……被献祭的星轨者。”
顾承砚的匕首刺入身旁的石柱,幽绿的灯火瞬间熄灭,“长老会每十年就要选一个‘不合格’的见习星轨者扔进阵里,说是‘滋养结界’,其实是怕他们觉醒反抗意识。”
说话间,第十二根石柱突然转动,露出后面的暗门。
暗门里飘出淡淡的檀香,混着星轨石板特有的腥气——是母亲常用的安神香。
小满的心猛地一沉:“我娘……她知道我们要来?”
顾承砚推开门,第八层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里没有木阶,只有一道悬浮的星轨桥,桥身由无数光点组成,每一步都踩在流动的星辰轨迹上。
桥的尽头,赤长老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把玩着半块青铜碎片。
“来了就别躲了。”
赤长老转过身,兜帽下的脸沟壑纵横,左眼是空洞的黑洞,右眼泛着与顾承砚相似的银灰色,“顾家的小崽子,还有林家的丫头片子。”
小满这才发现,赤长老的脖颈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与顾承砚父亲的旧疤几乎一模一样。
“你……惊讶吗?”
赤长老笑了,声音像砂纸摩擦,“我也是镜湖守护者的后裔,当年亲手把你爹推下镜湖的,就是我。”
顾承砚的匕首突然出鞘,星轨坐标在空气中划出银蓝色的光:“你这个叛徒!”
“叛徒?”
赤长老晃了晃手里的青铜碎片,“我只是选择了更稳妥的路。
你爹想打破停滞,让镇子在西季里颠沛流离,可停滞多好啊——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离别苦,永远停留在最安稳的雨季。”
星轨桥突然剧烈晃动,光点顺着两人的脚踝往上爬,像要将他们拖进桥底的黑暗。
小满看见桥底浮现出姐姐林霜的脸,正对着她无声地流泪。
“姐姐!”
“想救她?”
赤长老将青铜碎片抛向空中,碎片在星轨桥的顶端炸开,化作无数锋利的星刃,“那就用你的血来换。”
顾承砚突然将小满推到身后,匕首在他掌心划出一道血口,鲜血滴在星轨桥上,竟让流动的光点凝固了一瞬。
“镜湖守护者的血,能暂时冻结星轨结界。”
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快上第九层,拿星盘背面的契约!”
小满看着他被星刃划破的肩膀,银灰色的眼眸在幽光中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她咬着牙踏上星轨桥,掌心的青铜碎片与桥身的光点产生共鸣,在她脚边开出一朵朵银色的花——是凤凰木的形状。
“记住,契约的最后一句,要用镜湖的水才能显现。”
顾承砚的匕首刺入赤长老的肩胛骨,却被对方反手一掌拍在胸口,“别回头!”
小满冲进第九层时,听见身后传来顾承砚的闷哼,还有赤长老癫狂的笑:“你爹当年也是这么护着星轨家族的丫头,结果呢?
还不是被我……”第九层的青铜星盘比想象中更大,首径足有三丈,盘面的星轨纹路在月光下流转,像活着的河流。
小满爬上星盘中央的高台,指尖抚过背面——那里果然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最后几行被朱砂覆盖,隐约能看见“以星轨者之眼为钥,镜湖之水为引,可破……可破停滞,代价是永夜镇所有人的记忆。”
白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握着根银簪,簪头的星盘形状正对着小满的左眼,“包括你姐姐的。”
小满猛地回头,看见白长老的兜帽滑落,露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你……我是你娘的双胞胎妹妹,”白长老的银簪往前递了寸,“当年本该成为星轨者的是我,却被她抢了位置。
现在,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青铜星盘突然发出嗡鸣,小满的左眼传来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硬生生剜出来。
她看见白长老的记忆碎片在星盘上流转:母亲当年为了保护她,自愿被剥夺观测能力;姐姐偷看的禁忌预言,其实是关于“镜湖守护者与星轨者混血后代,能同时操控星轨与镜湖之力”——指的就是顾承砚。
“他是你爹和我娘的孩子?”
小满的声音发颤,左眼的疼痛让她视线模糊。
“是又怎样?”
白长老的银簪刺破她的眼皮,“只要挖了你的星轨眼,再杀了那个混血种,停滞就能永远延续下去!”
就在这时,星盘背面的朱砂突然脱落,最后一行字在月光下显现:“若有混血后代以血为祭,可保记忆不失。”
小满的左眼突然爆发出银蓝色的光,与青铜星盘产生共鸣。
她看见顾承砚正拖着受伤的身体往第九层爬,赤长老的星轨手杖刺穿了他的右肩,血滴在星轨桥上,开出一路银蓝色的花。
“顾承砚!”
小满抓起高台边缘的青铜锤,狠狠砸向青铜星盘,“别过来!”
青铜星盘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无数光点,在她眼前凝成镜湖守护者的人影。
“快!
用你的血混合他的血,滴进裂缝!”
人影的声音急促,“这是唯一能保住记忆的方法!”
白长老的银簪己经刺到眼前,小满却突然笑了。
她想起母亲染血的观测服,想起姐姐沉睡时无意识描绘的星轨,想起顾承砚银灰色眼眸里的倔强——这些都不是停滞能锁住的。
她猛地转身,将掌心的青铜碎片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星盘裂缝里,与顾承砚顺着楼梯流上来的血融在一起。
“以星轨者林小满之名,”她的左眼流出银蓝色的泪,“请镜湖显灵。”
青铜星盘突然腾空而起,在第九层的穹顶旋转,背面的契约文字化作流光,钻进小满和顾承砚的血脉里。
白长老的银簪停在半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不……不可能……”小满望着爬进第九层的顾承砚,他的银灰色眼眸里映着旋转的星盘,像盛着整个宇宙。
“你看,”她笑着流泪,“我们做到了。”
顾承砚的嘴角扯出个虚弱的笑,指尖的血与她的血在星盘裂缝里交缠,像两条终于相遇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