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向来奉行民主制管理家庭，家里所有人的钱上交，按需分配。
有事家庭成员统一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直到全家体检，我检查出尿毒症，
需要尽快换肾。爸妈和双胞胎妹妹却举手表决让我放弃治疗。妈妈更是哭红了眼睛：“妍妍，
我们家的钱向来都是统一分配公开透明的，你也知道，
我们家实在拿不出这个钱……”我握着那张和妹妹登记错名字的体检单，才后知后觉。
原来所谓的家庭民主，只不过是父母掩盖偏心的遮羞布……1我妈是个会计，爸爸是个出纳，
所以夫妻俩从我和妹妹出生起就严格把控好家里的每一分钱，力求经济效益最大化。
就连小时候我在马路边捡到的一块钱也要上交，在家庭账单上记上一笔：待处理财产损溢。
更是在家庭出现意见分歧上奉行家庭民主制，也就是不论大小事宜出现分歧，
都由家庭成员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小到我和妹妹争抢同一个洋娃娃，
大到高考后我想去北方上大学，而妹妹一定坚持要和我一起在本省上大学，
可能是妹妹运气好，每一次她总是能以多一票获胜，每当我质疑投票结果不公平时，
爸妈就会让家里就会重新投票，线上召开大型家庭会议，
让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都参与投票，可无论怎样投票，我始终都会相差一票落选，
然后爸爸妈妈抱着手对我说：“看，投票结果就是这样，少数服从多数哦。”。
直到这一次全家体检，投票让我去医院拿体检单时，我被查出了尿毒症，
惊慌失措的我赶紧打电话给妈妈，可妈妈第一时间不是对我身体的关心，
而是掏出计算器开始搜索治疗尿毒症的费用，
预计我目前在学历贬值的情况下最理想的薪资预期收入是多少，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放弃治疗才是效益最大化的选择。
我失落地握着家庭成员的体检单走到家门口时，却没有我所预料的沉重氛围，
反倒是妹妹和爸妈无比兴奋地在讨论：“爸妈，你说姐姐真的会放弃治疗吗？
”“我听说这个病要换肾哎，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分给她一个。
”妈妈一边拿往妹妹嘴里喂剥好的大闸蟹，一边数着手上的现金：“当然了，
只要我们投票表决了，你姐哪一次不是乖乖服从？丽丽放心，谁要你的肾妈妈就跟谁急。
”“拿着，你还没找到工作，你的工资妈妈不要你的，
女孩子身上没有钱可不好——”家里买来的大闸蟹都是妈妈精打细算数着人头采购的，
就连买菜的账单和支付记录每一次妈妈都会发在家庭群里，十年如一日这样的明细公开，
仿佛在昭示着爸妈对我和妹妹的一碗水端平，可明明昨天早就吃完的大闸蟹，
竟然又死而复活了，一周前我特意用红包装着上交的家用，
竟然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妹妹的手上……笑颜如花的妹妹朝着爸妈撒娇：“爸妈，
你们又偷偷给我开小灶，你说姐姐知道了会不会和你们闹？
”爸爸宠溺地刮了刮妹妹的鼻子：“傻丫头，只要你不说，她能知道？
”从小到大每一次和妹妹出现分歧举手表决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爸妈又有多少次这样的暗箱操作呢？
我不敢细想了……看着手里那张医院把我和妹妹登记错名字的体检单，
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2爸妈宠溺地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妹妹，
一边帮着收拾现场，一边叮嘱妹妹：“你吃完记得在你姐回来之前簌簌口，你姐最是小气了，
从小什么都要和你争，
她发现了还不得闹的把房顶掀下来——”因为从小在家里我总是少一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在学校和外面总是习惯性地好强，争取本该属于我的权益，
却没想到在永远自称一碗水端平的爸妈眼里，我竟然这样的不堪，我站在门口，
悄悄擦着眼泪，等着他们收拾好了我再开门，等我推开门，
前一秒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凝重，爸妈都拧着眉头，
就连妹妹也装作一脸担心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姐，你真的被查出尿毒症了吗？
”爸爸则是抢过我手上的体检单，一遍一遍仔细确认，最后沉默无言地走到阳台抽烟，
妈妈则是叹一口气，像是对我宣判了死刑：“妍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今天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不用和妹妹投票——”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像这样妈妈民主制外的偏爱一次，
我也曾许多次问过妹妹是否希望被妈妈偏爱一次，不用投票的那种，
而她总是斩钉截铁回答：“不要——我才不要，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原来今天才知道，
妹妹是从小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享受了无数次这样的偏爱，
所以她才不需要；原来妈妈骗了我这么多年，是以为我命不久矣了才舍得为我开一次小灶。
先前憋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妈妈伸手来帮我擦去眼泪，
我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到方才她看着妹妹时的宠溺与关爱，又或者是对我的一丝丝关心，可惜，
都没有。爸妈和妹妹眼里取而代之的，是烦躁，是每一次爸妈计算家庭开支超标时的烦躁，
原来，我在他们的心中，就和爸妈算不平的那一份账单一样，是令人讨厌的错误。
可我想不通，我和妹妹一样的长相，一样的性别，甚至就连出生时间都相差无几，
为什么才是被当成累赘的那一个？我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 ：“爸妈，如果非要选一个，
妹妹和我，你们更爱哪一个？”妈妈手上拿着围裙摆弄了半天，
才眼神飘忽道：“当然是我们妍妍啦，我们姐姐从小就懂事，学习也好工作也不用人操心，
可惜就是命不好……”说着妈妈的声音哽咽，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可我分明没有看到她的泪水，这些话不过是真的以为我命不久矣说给我听，
让我乖乖放弃治疗的，妈妈还在一旁娇嗔着数落妹妹：“就怪妹妹，在肚子里抢了你的营养，
还这么不懂事让爸妈操心，这姐姐生病了也帮不上忙——”“帮得上的——妈妈，
只要妹妹肯和我去医院配型，医生说手术了之后就和以前一样的，妈妈，我不想放弃治疗。
”此话一出，家里落针可闻，妹妹在一旁哭闹着手术害怕她不要，
妈妈则是故作为难思考良久才开口：“老样子，
我们投票吧——”3.和家庭会议每一次举手表决一样，妈妈拿出准备好的补充资料。
也就是她在接到电话时就计算好所需的治疗开支，
妹妹为我配型捐肾后可能对她身体造成的影响，
以及我治愈的几率以及病愈后需要挣多少钱才能弥补这些亏空，听着妈妈头头是道地分析，
我承认妈妈是个十分优秀的会计师，可是我没想到在这样的生死大事前，
我的生命也能被这样斤斤计较用数字来衡量。妈妈严肃认真说了许多，我都没有听进心里去，
只听见妈妈最后郑重宣布：“综上所述，请各位家庭成员对周妍是否进行治疗进行投票，
支持周妍治疗的家庭成员请举手——”话音落下，彼此面面相觑，落针可闻，
却迟迟没有一个人举手。失望的情绪从心里涌上来，翻江倒海，看着爸妈心虚的眼神，
我擦着自己的眼泪，自己默默举手妈妈接着说话：“不同意周丽给周妍配型，
且不支持周妍继续治疗的家庭成员请举手。”爸爸和妹妹几乎没有犹豫，径直举起了手，
只剩妈妈看着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渐渐红了眼眶：“妍妍，
我们家的钱向来都是统一分配公开透明的，你也知道，
我们家实在拿不出这个钱……”随后也慢慢举起了手……我看着齐刷刷举起的三只手，
只觉得荒谬，原来以为只是妈妈为了管理我和妹妹的民主制，
竟然能用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大事上。
我崩溃着询问妈妈：“家里又没有儿子要继承房子车子，为什么不能卖房卖车给我治病？
我交了那么多工资，家里的存款都哪去了？”妈妈沉默半天，没有在意我的情绪，
而是客观严肃地拿出家庭收支台账：“妍妍，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酷，
可是家里的收支都在这，都怪妈妈没用，不过会议结果出来了，少数服从多数，你得认。
”最后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从记事起，就一直训诫着我要遵守家里的规则，
永远要无条件地服从多数，哪怕我心里有再多的委屈也没有用。我翻看着那本台账，
看着上面记录着我一周前上交的五千家用，被用作家庭日常维修已经使用完，
而我却分明看着那个红包在我进家门前塞进了妹妹的荷包。
失望的泪水忍不住滴落在那沉甸甸的台账上，原来这一本记录的，都只是给我看的假账。
我颤抖着声音开口：“妈妈，请问汽车日常保养和维修一个马桶需要五千元吗？
家里的马桶什么时候坏的我竟然不知道？”我红着眼睛几乎哭诉的质问，让妈妈心虚，
她只是拿过台账，语气不耐烦地念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妍妍，
妈妈理解你生病了情绪不稳定，不能接受投票结果，但是你不能质疑妈妈的用心。
”我不甘心，申请再次投票，希望妈妈能够在家族群里让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投票，
结果爸妈故作为难：“妍妍，你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不好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
要不就算了？”在我的坚持下，最后妈妈还是在群里展开投票，“爸妈，
体检孙女检查出了尿毒症，我们钱不够，想要投票决定是否继续治疗。
”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搞投票那一套呢？肯定是接着治疗啊。
没钱我们两家借钱凑凑也行啊。”姥姥的话让我心里升起意思暖意，
不过在她补充提问道：“不过到底是丽丽生病还是妍妍啊？”在妈妈回复我的名字之后，
群里仿佛禁言了一般安静，随即都借口解释道：“啊，是妍妍生病的话，
那看你们父母的意思了，我们老两口最近也要找养老院，一时半会应该也没有闲钱。
”从小到大妈妈总是喜欢在我面前说亲戚的坏话，让我以为亲戚不喜欢我，
同时又喜欢把妹妹闯的祸记到我头上，常常让亲戚们搞混到底哪一个是懂事听话的，
哪一个是叛逆没良心的，到最后亲戚都只记得不听话的是妍妍，懂事讨喜成绩好的是丽丽。
所以当妈妈拿着群里清一色不赞成我继续治病的投票结果摆在我的面前问我：“妍妍，
这些你能接受这个结果了吗？”心里最后一丝对家的依赖在此刻消失殆尽：“当然，妈妈，
我接受这个结果。”只是不知道，你们又该如何接受生病的是妹妹这个结果呢？4.饭桌上，
妈妈破天荒地将自己的大闸蟹夹到我的饭碗里，“妍妍吃——多吃点。
”平日的饭桌上从来不会出现给谁夹菜的情况，就连菜里的肉片妈妈都会切成偶数，
每个人吃固定的数量，就不存在爸妈偏爱谁。可是今天偏偏例外，我看着那一只螃蟹，
心里委屈地问：“妈妈，你是因为我快要死了，所以才分给我的吗？
你不怕妹妹觉得不公平吗？”妈妈沉默不语，妹妹吃着饭头也不抬，毫不在意地说：“姐，
我才不是你这么小气呢，就一个大闸蟹而已，只有你才会这么计较。
”妈妈偷偷给她吃饱吃尽兴了，她才会这么慷慨，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在吃螃蟹一件小事上，
妈妈会偏袒妹妹，那么在生死这样的大事面前，妈妈也自然不会偏袒我。
我端起碗筷躲开妈妈地筷子：“我不需要，妈妈，既然你说得公平，最好就公平到底吧。
”吃完饭后，出于对妹妹的不忍心，我试探着开口：“爸妈，我想去医院再复查一下，
万一误诊了也说不一定。”妈妈立马打开电脑查询：“妍妍，
本来我们家就只规划了一次全家体检的名额，况且这家医院是三甲大医院，
不存在误诊的可能，我们还是别浪费这个钱了好吗？”妹妹躺在沙发上吃着苹果：“就是，
姐，别浪费这个钱了，还不如省点精力，好好想想你想去哪旅行——”妈妈舍不得给我治病，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特批让我决定家里这个假期去哪旅游，美其名曰让我完成最后的愿望。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讽刺至极，家庭临出发去北京旅行的当天，
我最后不死心地质问父母：“爸妈，如果这一次生病的是妹妹，
你们也会赞成妹妹放弃治疗吗？”爸爸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
你不要自己生病了也说晦气话，虽然你俩是双胞胎，也不能说什么都要一样。
”妈妈赶紧拽了拽爸爸的袖子，示意他闭嘴，然后假惺惺地解释：“你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意思是，假如是妹妹得了这个病，我们也是一样的投票，我们不存在偏袒谁。
”最后一点不忍心，在看过爸妈拙劣的表演后，消散殆尽。我笑得勉强：“好啊，
那既然如此。那我接受投票结果，我们一家人出去旅游吧。”临登机前，
我再一次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周女士，你的体检报显示尿毒症中晚期，
如果再不尽快进行肾脏移植，可能会危及生命。”“你家人预留的电话都打不通，
请你尽快和家人商量好入院，展开后续治疗。”我静静听着电话那头医生对这条生命的惋惜，
又看着在等周丽上厕所回来的爸妈，他们在一旁小声地讨论着：“怎么丽丽这两天脸色不好，
还老是跑厕所？”“会不会真是妍妍和丽丽的体检报告搞混了？”“老婆，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可能，我们丽丽命好着呢。”我苦笑着回过神，回复电话那头：“医生，
既然他们联系不上，就不用联系了，他们决定好了，放弃治疗，我也赞同。
”5.登机时周丽拿过机票，看着我们即将飞往的目的地不屑地开口：“啊——爸妈，
我不想去北京，北京我小时候都去过了……”妈妈瞪了周丽一眼，
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周丽马上闭嘴，我则是冷笑质问爸妈：“爸妈，
你们什么时候带丽丽去过北京，我怎么不知道？
”小时候爸妈每年发年终奖都会带我和妹妹一起去旅行，
可每一次爸妈都为打折性价比的借口只带我去周边的城市自驾游，
原来我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北京，妈妈早就带妹妹去过了。
妈妈慌张解释开口：“你们上四年级那一阵，妹妹不是生病住院了吗？
医生说要去大城市检查，所以才去的北京。你别想太多了。”“所以妹妹那个时候只是感冒，
你们要去北京检查，而我现在得绝症了才批准一家人带我去北京旅行。
”身边的人都被我们的对话吸引过来，在小声地议论着：“不是吧，我听说过重男轻女的，
或者爸妈偏心小一点的，怎么双胞胎都还能偏心到这个程度？”路人小声议论的话，
也正是我想质问的，明明我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从小要搞一套假惺惺的民主投票欺骗我，妈妈面子上挂不住，语气带着怒气，
丝毫不像我在医院病房里每一个孩子生病的母亲那样温声细语，
她像小时候那样偷偷拧着我的胳膊，威胁道：“你不要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