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篓子是他从柴房里翻出来的，边缘的竹篾己经松散，被他用麻绳胡乱缠了几圈，勉强能用。
篓子里装着他割了半筐的鱼草，嫩绿的草叶从篓子缝隙里支棱出来，随着他 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太阳刚爬到树梢，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小二踩着这些光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小二！
又偷懒！
"隔壁王婶的大嗓门从田埂上传来，"你家的猪饿得首叫唤呢！
"林小二缩了缩脖子，把篓子往背上颠了颠，假装没听见，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家里的猪饿了，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两年风不调雨不顺的，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
昨天夜里，他听见爹和娘在屋里小声说话，说家里的粮食撑不到秋收了。
今天天还没亮，全家人都去地里忙活去了，听爷爷说要再开一些荒地种些吃的。
而他，借着喂猪的名义，偷偷采了半筐鱼草，是要去干大事的。
河边的芦苇长得比他还高，林小二拨开茂密的苇丛，小心翼翼地走到岸边。
河水比往日湍急，浑浊的水流卷着枯枝败叶匆匆流过。
他放下篓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西下张望确认没人看见，才从怀里掏出一团麻绳和几个竹片。
之前哥还在家的时候给他讲过很多故事，故事里就有做抓鱼陷阱的办法。
有次哥哥还特意教过他怎么做鱼笼，怎么找鱼道，怎么下饵。
所有人都说他哥是傻子，只有他知道，他哥聪明着呢。
"看好了，小二，"哥哥的手指在油灯下显得格外修长，灵活地摆弄着几根竹篾，"鱼喜欢在水流缓的地方休息，你要找到回水湾..."林小二蹲在河边，学着哥哥教的方法，把竹片弯成弧形，用麻绳绑紧。
他的手还小，力气也不够，费了好大劲才做出个歪歪扭扭的笼子。
平时家里大人不让他来河边玩耍，说水里有水鬼专抓小孩。
这不，家里快断粮了，他冒着风险想来试试哥哥教的办法，要是能抓到几条鱼，晚上就能给全家人加餐了。
"哥说过...鱼草要绑在笼子里面..."林小二自言自语，嫩绿的手指被麻绳勒出了红印子。
他把鱼草撕成小段，塞进竹笼的缝隙里。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摆弄鱼笼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像是雷声，却又不太像。
林小二抬起头，看见上游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要下雨了？
"他嘀咕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得赶在下雨前把笼子下好，不然河水一涨，就找不到这个位置了。
他把鱼笼用绳子系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上，小心地放进水里。
笼子刚入水，他就感觉到水流比想象中急得多，几乎要把笼子冲走。
他使劲拽着绳子，想把笼子固定在一个回水湾里。
就在这时，那轰隆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林小二惊恐地抬头，看见上游的河水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浑浊的黄色，水面上漂浮着整棵整棵的树木，正以可怕的速度向他冲来。
"洪水！
"他脑子里闪过哥哥说过的这个词，转身就要跑，却一脚踩在湿滑的泥岸上，整个人向后栽去。
冰冷浑浊的洪水瞬间吞没了他。
林小二拼命挣扎，却像片落叶一样被激流裹挟着翻滚。
水灌进他的鼻子、耳朵、嘴巴，世界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黄色。
他胡乱抓挠着，突然手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是他系在树上的那根绳子！
林小二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绳子，终于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喘气。
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棵被冲倒的大树就撞了过来。
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哥——！
"他在被冲走的瞬间下意识喊出了这个字，然后又被洪水吞没。
水流带着他撞上一块巨石，林小二眼前一黑，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来。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像破布一样随波逐流。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
"抓紧！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嘈杂的水声中格外清晰。
林小二感到自己被人猛地提起，然后重重地摔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他咳嗽着吐出几口浑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浑身湿透，正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没事吧？
"女孩问道，声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她身后是一棵斜倒在河中的大树，看来她就是靠着这棵树才没被冲走。
林小二想说话，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女孩皱了皱眉，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囊，倒出几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含着，别咽下去。
"她命令道。
药丸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但神奇的是，林小二立刻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谢、谢谢你..."林小二终于能说话了，"我叫林小二..."女孩挑了挑眉："南宫照野。
"她简短地自我介绍，然后望向汹涌的河面，"这洪水来得蹊跷，不是寻常暴雨能造成的。
"林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在浑浊的洪水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
"你看见了吗？
"他颤抖着指向那个方向。
南宫照野的表情变得凝重："看见了。
那不是鱼，也不是木头。
"她压低声音，"这洪水有问题，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他们栖身的大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树干发出不祥的断裂声。
"抓紧！
"南宫照野大喊，一把抓住林小二的胳膊。
下一秒，他们再次被洪水吞没。
这次，林小二在失去意识前，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条大得不可思议的鱼，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正张开血盆大口向他们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