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底黑字的纸页在穿堂风里哗哗作响，"任何难题，随意解决"八个字歪歪扭扭，像他此刻悬在半空的心。
事务所的门是松木的，被前任租客用红漆刷得斑驳。
林宇掏出钥匙拧开锁，铁锈摩擦的"咔嗒"声在空荡的老巷里格外清晰。
屋里只有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两把瘸腿的木椅，还是他从废品站淘来的——为了凑齐这月租三千的门面，他把母亲塞给他的国企入职通知书折成了纸飞机，从二十楼的阳台扔了出去。
"林大学霸，你这是把自己扔进火坑了。
"室友当时嚼着泡面劝他，"那老街除了老头老太太遛弯，连只野狗都不光顾。
"林宇却盯着墙上的窗棂笑。
阳光透过雕花的木格照进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从小到大在日记本里画的冒险地图。
第一个星期，事务所真的只来过一只瘸腿的橘猫。
林宇把午餐的火腿肠分了一半给它，看着猫叼着肉窜上屋顶时，突然觉得这日子也不算太糟。
首到第七天傍晚，乌云压得很低，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他正准备关门，风铃突然叮铃作响。
门口站着个女人，黑色风衣下摆淌着水，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
她手里攥着张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照片上是只纯黑的孟买猫，绿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玻璃珠。
"我找随心事务所。
"女人的声音发颤，像是冻坏了，"帮我找猫，它叫煤球。
"林宇刚要开口说"找猫我可能不太......"，女人突然往前半步，风衣领口露出半截苍白的脖颈，上面有圈淡紫色的淤青。
"它脖子上的项圈夹层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混着雨声几乎听不清，"不能报警，那些人......他们在找我。
"林宇的目光落在她风衣口袋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那里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老街茶馆听来的传闻——最近总有些黑西装的陌生人在附近转悠，问有没有人见过一只黑猫。
"报酬多少？
"他拉开办公桌后的椅子，示意女人坐下。
女人从包里掏出个牛皮信封，推过来时信封角蹭过桌面，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
"找到猫，这些都是你的。
"她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最后一次见它，是在城南的旧码头。
"林宇拿起照片，背面有行极小的字，像是用指甲刻的：小心影子。
"成交。
"他把照片塞进衬衫口袋，"我需要知道所有关于这只猫的细节。
"女人刚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她脸色骤变，抓起包就往外冲，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宇的裤脚。
他追到门口时，只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的尾灯在雨幕里闪了一下，像只蛰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拐角。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林宇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有个半年没联系的号码。
他犹豫了三秒，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背景音里全是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像密集的鼓点。
"林大学霸？
"青年的声音带着点电流杂音，"你不是该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吗，怎么有空想起我这个网逃？
""陈风，帮个忙。
"林宇望着雨幕里摇晃的梧桐树叶，"查个女人，还有......一只黑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键盘声突然停了。
"什么价？
"陈风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我最近在跟一个比特币的案子，没空陪你过家家。
""管你一个月的可乐，冰镇的。
"林宇靠在门框上，听着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淌，"再加两箱薯片，芥末味的。
""成交。
"陈风轻笑一声，"把照片发过来，半小时后给你消息。
"挂了电话，林宇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他回到屋里，把那个牛皮信封打开，里面除了钞票，还有张便签，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个地址：城南旧码头，三号仓库。
雨越下越大，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玻璃。
林宇突然想起刚才女人脖颈上的淤青，还有她手腕上的划痕，心里莫名地发紧。
他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把折叠刀——是他大学时练散打的教练送的，说"出门在外，总得有点防身的东西"。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风发来的彩信。
第一张是女人的资料：苏瑶，28岁，三个月前从"创世生物"离职，离职前是基因编辑实验室的助理。
第二张是张监控截图，画面里苏瑶正蹲在码头的集装箱旁喂猫，身后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手插在口袋里，看不清脸。
"创世生物？
"林宇皱眉，这个名字他在科技新闻上见过，据说在研究什么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基因技术，前段时间刚因为伦理问题被停了项目。
陈风的电话紧跟着打了进来："你惹上麻烦了。
"青年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又有点紧张，"苏瑶上周在码头和影子的人起过冲突，那组织是做地下情报交易的，手段脏得很。
他们最近在找一份关于永生计划的文件，据说就在一只黑猫的项圈里。
"林宇突然想起刚才苏瑶说的"很重要的东西"，后背瞬间窜起一阵寒意。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雨幕里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巷口，正盯着事务所的门牌，手里好像还捏着什么东西。
"陈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能查到城南码头三号仓库的监控吗？
""查监控得绕过公安系统的防火墙，给我西十分钟。
"键盘声再次响起，噼里啪啦像在放鞭炮，"对了，苏瑶的银行账户昨天有笔五十万的转账，收款方是市一院的急救账户。
"林宇的心猛地一沉。
他抓起外套冲向门口，刚拉开门，就看见巷口的黑影转身往拐角走，风衣下摆扫过积水时，露出里面黑色的皮鞋——和监控截图里那个男人穿的一模一样。
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林宇突然觉得，自己扔出的那只纸飞机，好像真的载着他，飞向了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