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亮斑。
同事们讨论着周末计划,聊着昨晚的流星雨——大多抱怨城市里啥也看不见,只有几个人晒出了模糊的长曝光照片,点缀着一两条勉强算是流星的白色划痕。
林风坐在自己的格间里,却有些心不在焉。
昨晚那些零星的异常帖子,像代码里一个无法忽略的警告提示(warning),虽然不影响编译运行,却持续在他脑海的后台进程里闪烁。
他尝试集中精神处理手头的工作,但效率低下。
那种数据层面的“不协调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白天的信息涌入而略微清晰了一点。
他注意到斜对面的一个工位空着。
那是老陈的位置,一个工作勤恳、几乎从不请假的老员工。
助理在抱怨:“老陈昨晚突然重感冒,高烧不退,打电话来请假时声音哑得都快听不清了。”
“最近好像挺多人感冒的?”
旁边有人接话,“我女儿幼儿园也好几个小朋友请假了。”
“天气反常吧。”
另一个同事不以为意地总结。
感冒。
发烧。
声音嘶哑。
这些词像钥匙一样,轻轻转动了林风脑中的某个锁孔。
它们与他昨晚看到的那些“杂音”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忽视那个警告提示。
他需要数据,更多、更实时、更底层的数据。
他拥有较高的系统权限,用于处理公司业务数据。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隐私红线,开始编写一些脚本,不再是抓取***息,而是尝试分析公司内部网络出口流量的匿名化日志(过滤掉个人信息),重点关注对医疗健康网站、疫情新闻站点的访问模式变化。
同时,他启动了一个爬虫,专门抓取那几个偏门论坛和本地信息版块的新帖子,进行情感分析和关键词聚类。
屏幕上的命令行窗口飞速滚动,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河流涌入他临时构建的分析模型。
等待结果需要时间。
林风靠向椅背,目光扫过办公室。
阳光明媚,一切如常。
咖啡机飘散着香气,有人在分享零食。
那种不安感,在这种日常的氛围里,显得如此荒谬和不合时宜。
也许真是我多虑了。
他几乎要说服自己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快讯:“本市多家药店感冒药、口罩销量近日显著上升,专家提醒市民注意预防换季流感……”啪。
脑海中那根细微的弦,绷紧了。
单一的异常可能是巧合,但多个不同来源的、指向同一方向的微弱信号同时出现,其概率就呈指数级下降了。
这不是证据,但这足够引起高度警惕。
他的数据分析结果也初步出炉。
内部网络对医疗信息的访问量,在过去48小时内,有一个平滑但持续的上升曲线,与以往流感的爆发模式相似,但起始速率似乎…更快一点?
而论坛关键词分析显示,“高烧”、“咳嗽”、“头痛”、“医院排队”等词的出现频率在过去24小时显著跃升。
风险概率在他心中瞬间调高。
他没有声张,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跳起来大喊“灾难要来了”。
那不符合他的性格,也更可能被当成疯子。
他沉默地、迅速地开始了行动。
他首先清空了自己的数个移动硬盘里不必要的文件,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载所有他认为可能用到的信息。
这不是盲目的囤积,而是极具针对性的知识备份。
生存指南: 从野外求生到城市应急处理,从急救手册到灾难避难原则。
工程资料: 水电维修、简易结构搭建、工具制造、无线电基础。
农业知识: 作物快速种植、食物储存与处理、水源净化。
医学资料: 特别是传染病防治、创伤处理、常见疾病诊断(离线版医学百科全书)。
地图数据: 高清的本市及周边区域离线地图,包含地形、水系、道路细节。
技术文档: 各种设备的原理和维修手册,编程语言核心库文档,加密解密基础。
甚至还有: 基本化学知识、物理公式集、心理学基础、甚至是一些重要文学作品的电子版——他意识到如果文明真的倒退,这些精神遗产也同样重要。
网络速度很快,多个任务同时进行。
硬盘指示灯疯狂闪烁,如同他此刻高速运转的大脑。
他表面平静,甚至还能应对路过同事的随口问候,但内心的警报级别己提升至最高。
午休时间,他匆匆下楼,没有去常去的餐厅,而是拐进了楼下最大的连锁超市。
超市里人比平时稍多,但远谈不上拥挤。
他推着一辆购物车,目光冷静地扫过货架。
高能量、耐储存食物: 压缩饼干、巧克力棒、罐头(肉类、水果、蔬菜)、真空包装的米面、速食面。
他计算着热量和营养,而不是口味。
饮用水: 首接搬了两箱大瓶装水上推车。
药品: 综合感冒药、止痛药、腹泻药、大量消毒水、纱布、绷带、创可贴、维生素片。
工具: 多功能军刀、手电筒、备用电池、打火机、防水火柴、一大卷 duct tape(万能胶带)、绳索。
其他: 湿纸巾、卫生纸、便携式净水吸管、几个大容量充电宝。
他的购物车很快堆得像是要为一次长途探险做准备。
周围有投来好奇目光的顾客,但更多人沉浸在自己的购物清单里,无人过多关注。
收银员扫着码,随口开玩笑:“帅哥,你这是要宅家一个月不出门啊?”
林风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
他用手机支付了这笔不小的费用,然后费力地将两大袋东西提回办公室,放在了自己工位下方。
同事们大多在午休小憩或玩手机,没人留意他这边。
下午,他继续他的“下载大业”,并开始研究公司的物理布局:消防通道位置、通风管道走向、结构承重墙、可能的储物间和水源点。
他的大脑像一台扫描仪,将环境信息一一录入,并开始思考各种极端情况下的应对方案。
下班铃响,人们欢快地离开。
林风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在夕阳余晖中逐渐沉入阴影的工位区。
他的电脑还在默默下载着最后一批数据。
双肩包里,是几个沉甸甸的移动硬盘和部分重要物资。
公寓里,还有更多他刚才网购(选择最快送达)的补给正在路上。
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基于有限的数据和强烈的首觉,构建一个信息的堡垒,囤积物质的防线。
天空依旧湛蓝,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新闻里还在热播着关于流星雨的各种浪漫解读和精彩回放。
林风扶了扶眼镜,汇入下班的人流。
他的平静外表下,是一种冰冷的、属于数据分析师的焦虑:他希望自己的模型是错的,希望这一切投入只是杞人忧天。
但概率,那个冷酷的神祇,似乎正朝着另一个方向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