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还习惯吗？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无声息地滑过午夜，办公区里的人逐渐减少，只剩下几个核心队员还在挑灯夜战，键盘敲击声和低低的讨论声成了主旋律。
江希白面前的资料换了一拨又一拨。
他看得极细，有时会在一页上停留很久，用那支铅笔在旁边的速写本上记下几个旁人看不懂的符号或简图。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于白皙，长时间的阅读让他的眼角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眼神依旧清亮专注。
沈砚再次从技术科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桶泡好的方便面，热气腾腾。
他扫了一眼办公区，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江希白身上。
看到他还在埋首卷宗，沈砚的脚步顿了顿，眉头又习惯性地拢起。
他走过去，将泡面放在江希白桌角，动作不算轻，塑料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江希白被这声音从沉思中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因为焦距骤然变化而微微眯了一下，看向那桶突然出现的泡面，又看向站在桌旁的高大男人。
“吃了。”
沈砚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仿佛只是嫌弃队友饿着肚子工作效率低下，“队里只有这个。”
红烧牛肉面浓烈的调味料香气弥漫开来，与办公室里原本的咖啡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又属于深夜加班的味道。
江希白看着那桶面，沉默了两秒，才轻声说：“谢谢沈队。”
“快点，凉了腻。”
沈砚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好像多停留一秒都会不自在。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拿起一份报告，目光却似乎没有聚焦在纸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江希白拆开一次性叉子，慢慢搅动着面条。
热气熏在他的镜片上，泛起一小片白雾。
他摘下眼镜，用衬衫衣角轻轻擦拭。
隔着氤氲的热气，沈砚看到对方摘下眼镜后显得更稚气几分的样子，以及那双因短暂失去遮挡而完全显露出的眼睛——清澈，温和，却因为疲惫而少了几分白日的锐利，多了点朦胧。
他迅速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报告，仿佛那上面的字迹突然变得极其吸引人。
江希白安静地吃着面。
他吃得很慢，动作斯文，和周围几个狼吞虎咽几分钟解决战斗的刑警形成鲜明对比。
但最终，他还是把一整桶面都吃完了，连汤也喝了不少。
胃里暖和起来，驱散了些许深夜的寒气和疲惫。
他刚放下叉子，一张纸巾就递到了眼前。
是沈砚。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纸巾的动作像是顺手而为，表情依旧严肃，仿佛只是来交代工作。
“技术科根据你的侧写重新筛选了名单，范围缩小了很多。
这是初步排查出的几个重点嫌疑对象资料，你看看有没有符合你心理画像特征的。”
沈砚将文件放在他面前，目光扫过那个空了的泡面桶，很快移开。
“好，我马上看。”
江希白接过纸巾擦了擦嘴，重新戴好眼镜，拿起那份名单。
沈砚却没立刻离开，站在他桌边，看着他迅速投入工作的侧脸，忽然问了一句：“还习惯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甚至有些突兀，不像冷面阎王沈队长会说的话。
江希白翻页的手指停了一下，抬眼看向沈砚，似乎有些意外。
旋即，他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还好。
谢谢沈队关心。”
他的笑容很浅，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让沈砚觉得自己的那点不自在被看了个透。
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生硬地“嗯”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都透着一种“我只是随口一问”的冷硬。
江希白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名单上，指尖在一个名字上轻轻一点。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光点。
办公楼里，灯火通明，与黑暗无声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