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平静得近乎诡异。
“这里是大坪路27号林宅。
我报案。”
我迎上顾允知骤然深沉的视线,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不是意外。
是连环谋杀——”我顿了顿,感受着心脏那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却无声的搏动,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包括三小时后,即将死在书房的我自己。”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喂,110吗?”
我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冰,没有温度,却砸出了清晰的、回荡的涟漪。
所有嘈杂的议论、父亲的怒斥、母亲的低泣,全都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惊愕、疑惑、难以置信。
我能感觉到顾允知的视线,沉甸甸地压过来,试图钻透我冷静的表象。
但我没有看他。
我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耳边的听筒里,凝聚在接下来要说出的每一个字上。
“这里是大坪路27号林宅。
我报案。”
我稍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每一张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定格在顾允知那张无懈可击、此刻却微微凝滞的脸上。
“不是意外。
是连环谋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一下,又一下。
我知道这句话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要么揭开血腥的真相,要么被当成疯子,甚至……被提前灭口。
但我别无选择。
那柄冰冷匕首刺入的痛楚,比任何可能的后果都更真实。
“包括三小时后,即将死在书房的我自己。”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下一秒,巨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小辞!
你胡说什么?!”
母亲第一个冲过来,脸色惨白地想拉住我的手,却被我轻轻避开。
她的触碰让我本能地战栗。
“疯了!
简首是疯了!”
一个远房叔父跺着脚,“林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报警抓自己?
闻所未闻!”
父亲林正南的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看那盆彻底枯黑、死气沉沉的兰花,又看看我,眼神里是震怒和一丝被惊到的惶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呵斥,却又被我这从未有过的、冰冷的镇定堵了回去。
顾允知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不解,眉头微蹙:“小辞,你是不是吓坏了?
还是真的不舒服开始说胡话了?”
他试图用那种惯常的、令人安定的温和语气,“这就是个意外,可能是病虫害,或者是温度湿度没控制好。
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先让医生来看看,好吗?”
他伸出手,想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拍拍我的肩,安抚我,掌控我。
我后退一步,清晰地、决绝地避开了他的碰触。
这个动作很小,但在眼下针落可闻的环境里,却突兀得让所有人的议论声又低了下去。
顾允知的手僵在半空。
他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探究终于无法完全掩饰,浮了上来。
“是不是胡话,警察来了,法医来了,自然知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见,“那杯酒,顾副总,你递给我的那杯酒,大部分都进了那盆花里。
它替我死了第一次。”
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似乎僵硬了半分。
但他到底是顾允知。
他迅速调整表情,转化为一种被误解的无奈和痛心:“小辞,我知道你一首对我有些……误会。
但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只是杯普通的香槟,很多人都喝了。
如果你怀疑,我的这杯还没喝完,可以一起拿去检验。”
他晃了晃手中那只几乎满着的酒杯——那杯原本该属于我的死亡之饮。
当然,现在里面只会检验出普通的酒精。
他早有准备。
我几乎要为他鼓掌。
真是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