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丝雀的囚笼
苏念醒了。
或者说,她的身体醒了,意识却还沉溺在昨夜那片冰冷粘稠的黑暗里,挣扎着无法浮出。
全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在叫嚣着酸楚和疼痛,尤其是身下,那被粗暴对待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鲜明而屈辱的不适感。
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陌生的吊灯轮廓,花了整整十秒钟,才将自己从混沌的噩梦中剥离,拽回更加冰冷的现实。
这里不是她的家,从来也不是。
这里是囚笼。
门外传来两声克制而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怔忡。
“苏小姐。”
是陈管家那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早餐准备好了。
另外,顾先生吩咐,您用餐后需要了解这里的规矩。”
规矩。
这两个字像冰针,刺得她一个激灵。
她猛地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脖颈和锁骨处暧昧的红痕,在冷白的光线下格外刺目。
她慌乱地拉起被子裹紧自己。
“知……知道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门外脚步声远去。
她呆坐了几分钟,才机械地起身,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过身体,稍稍缓解了肌肉的僵硬,却冲不散那份刻入骨髓的寒意和耻辱。
镜子里,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后凋零的花。
她没有那件透明睡裙以外的衣物。
昨晚那件旧棉裙不知所踪,或许己经被当做垃圾处理掉了。
犹豫片刻,她只能再次裹上浴袍,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餐厅极大,长条餐桌足以容纳十几人,此刻却空荡荡的,只有尽头摆着一副孤零零的餐具。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光滑的桌面照得反光,更显冷清。
陈管家像一尊雕塑般立在旁边,微微颔首:“苏小姐,请用餐。
您的衣物和日常用品稍后会送到您房间。”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西式早餐,煎蛋,培根,沙拉,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营养均衡,摆盘完美,却像酒店提供的标准化餐食,没有半分温度。
苏念沉默地坐下,拿起刀叉。
食物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她吃得很快,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刚放下餐具,陈管家便适时上前,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苏小姐,这是顾先生吩咐您必须遵守的条款。”
他将文件夹放在她面前,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宣读法律条文,“请您仔细阅读并牢记。”
苏念的手指微微颤抖,翻开文件夹。
白纸黑字,条分缕析,比昨晚那份契约更加细致,也更加令人窒息。
——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别墅范围。
(附件:别墅平面图及允许活动区域,仅限一楼大部分区域及花园特定角落)——未经传唤,不得踏上二楼楼梯乃至以上区域。
——顾先生在家时,必须保持安静,非召不得出现于其视线范围内。
——不得主动与顾先生交谈。
——必须保持个人清洁,衣着得体(附每日着装要求,均由管家提供)。
——随时保持手机畅通,确保顾先生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您。
——如需外出(仅限于特殊情况并由司机及保镖陪同),必须提前24小时向陈管家报备行程,获准后方可。
——不得与外界有任何非必要的通讯联系。
(她的旧手机己被收走)——绝对保密与顾先生的一切。
……林林总总,几十条细则,将她未来五年的每一天、每一个举动都框定得死死的,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没有思想,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她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随叫随到”和“绝对服从”。
“别墅内有监控吗?”
她忽然抬起头,声音干涩地问。
她需要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哪怕那底线低得可怜。
陈管家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苏小姐请放心,卧室和浴室等私人空间没有。
但公共区域为了安全起见,确有覆盖。
请您务必遵守规定。”
放心?
她怎么可能放心。
这只意味着她的每一分狼狈、每一次徘徊、甚至偶尔的出神,都可能暴露在冰冷的镜头之下,或许还会成为那个男人闲暇时取笑的素材。
耻辱感再次涌上,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知道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好的。”
陈管家收回文件夹,“您的衣物己经送到房间。
另外,这是您的手机。”
他递过来一部崭新的最新款手机,纯黑色,没有多余装饰,“里面只存了顾先生和我的号码。
请您务必保持畅通。”
一部专门用于接收命令的手机。
一个精美的通讯镣铐。
苏念接过,冰冷的金属外壳刺痛了她的指尖。
“今天没有其他安排,您可以在允许的区域内自由活动。”
陈管家说完,微微躬身,再次如同幽灵般退出了餐厅。
自由活动?
苏念环顾着这间华丽而空旷的餐厅,看着窗外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她的世界,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这区区几百平方米的牢笼。
她站起身,慢慢走回那个一楼角落的房间。
床上果然放着好几套崭新的衣物,从内衣到外套,一应俱全,标签都被剪掉了,质地柔软,款式简单,尺寸完全贴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像为囚徒量身定做的制服。
她没有心情细看,只随手拿了一套最保守的棉质家居服换上。
然后,她坐在床边,拿起那部新手机。
屏幕漆黑,映出她模糊而苍白的脸。
她尝试着按了几个熟悉的号码,果然,无法拨出。
除了顾衍之和陈管家的号码,这部手机切断了与她过去一切的联系。
她真的成了一座孤岛。
一整天,她都待在房间里,或者在那片被允许的、靠近佣人通道的小花园回廊里坐着。
别墅里极其安静,偶尔有佣人经过,都是低眉顺眼,行色匆匆,绝不会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是某种不该存在的透明体。
她看到了监控摄像头,冰冷黑色的镜头,隐藏在装饰精美的角落,无声地转动着。
午餐和晚餐都是佣人准时送到房间的。
同样精致,同样冰冷。
顾衍之没有出现。
也没有任何指令。
这种绝对的寂静和忽视,比起昨晚粗暴的占有,更像一种慢性的凌迟。
她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物品,等待着主人不知何时才会兴起的、或许带着厌恶的临幸。
夜幕再次降临。
别墅里的灯次第亮起,将这座巨大的牢笼照得灯火通明,却依旧驱不散那彻骨的冷。
苏念早早地洗了澡,换上另一套管家准备的睡裙——依旧单薄,但至少不那么透明得令人难堪。
她坐在床边,不敢睡,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楼上的任何一丝动静。
silence。
首到墙上的挂钟指针划过十一点。
内部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死寂的夜。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
她盯着那部电话,像盯着一条毒蛇。
***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促着,命令着。
最终,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听筒。
那边,是顾衍之冰冷依旧、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甚至比昨晚更添了几分厌倦。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