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
零星几盏老旧路灯嘶嘶作响，发出惨白的光，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路面，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常青揣着怀里那点微薄的工钱，熟门熟路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目标是三号排污口附近的黑市。
那里的东西来路五花八门，偶尔能淘到点真正来自“上面”或者废弃时代的好东西，当然，价格也得碰运气。
他习惯性地低着头，减少不必要的关注。
最近风声紧，黑衣狗们像疯了一样在下面乱窜，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躁动不安的味道。
路过中心广场边缘时，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这地方空旷，是黑皮狗们最喜欢设卡盘查的地方。
果然，一队穿着宋氏制式黑色作战服、荷枪实弹的警卫正拦着几个晚归的流浪汉查身份芯片。
常青眼皮都没抬，贴着广场边缘阴影快速溜过。
就在他即将再次钻入熟悉的暗巷时，异变陡生！
前方巷子深处，传来极其短暂而急促的金属交击声，还有人体倒地的闷响。
常青脚步猛地一顿，身体瞬间紧绷，几乎是本能地把自己缩进了旁边一堆废弃建材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他小心地探出半只眼睛。
昏暗的巷子中，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几个刚才还在广场上耀武扬威的宋氏黑衣人，此刻己经变成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而站在尸体中间的是一个……女人？
一身哑光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戴着半张遮住口鼻的战术面甲，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眼神冷得像万年寒冰。
她手里握着一柄……常青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一柄造型极其夸张、线条流畅、泛着幽蓝色微光的巨大镰刀！
那镰刀仿佛是凭空出现的，刀锋上还有温热的血珠正缓缓滑落。
而最让常青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女人身边，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黑衣人身后！
瞬移？！
幽蓝的镰刀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死神的微笑。
那个黑衣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头颅就离开了肩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高效，冷酷，精准得像一场无声的屠宰。
常青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甚至能闻到随风飘来的、新鲜血液特有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他认得那镰刀女的装扮，虽然略有不同，但风格明显和广场上那些黑皮狗是一路的，只是更高级，更危险。
内讧？
灭口？
还是……别的什么？
不管是什么，这都不是他一个下城区小矿工该看的！
看了要命！
他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后缩，试图把自己完全藏进垃圾堆后面，祈祷着那女人没发现他。
然而，世上不如意事十之***。
那双冰冷彻骨的眸子，毫无征兆地，猛地转向了他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
常青脑子里“嗡”的一声，没有任何犹豫，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转身就跑！
把吃奶的力气都灌注到了双腿上，朝着与黑市相反的、更复杂混乱的贫民区深处玩命狂奔！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身后没有脚步声。
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牢牢锁定了他的后背！
下一秒，他前方的空气再次微微波动，那个握着幽蓝镰刀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首接踏出，凭空出现在他逃跑路径的前方三米处！
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手中的镰刀微微抬起。
草！
还会瞬移！
这怎么玩？！
常青猛地刹住脚步，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
他知道跑不掉了，对方的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等等！”
常青猛地举起双手，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甚至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小帅的笑容——虽然他知道现在可能笑得比哭还难看，“美女！
姐姐！
自己人！
别动手！
我就是一路过的！
我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
我瞎！”
那双冰冷的眸子似乎眨了一下，但杀意未有丝毫减退。
她手中的镰刀稳如磐石。
常青脑子飞速旋转，嘴上不停：“姐，你看我这穷酸样，像是宋氏的人吗？
我就是一下矿刨食的！
刚下班，想去黑市给我弟妹买点吃的！
他们还在长身体！
我要是回不去，他们就得饿死！
真的！
你信我！
我嘴最严了！
宋氏那帮黑皮狗我也恨得牙痒痒！”
他一边说着废话分散对方注意力，一边脚下极其缓慢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蹭。
那里有一堆建筑垃圾，里面有不少细沙尘土。
黑衣少女，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接到的命令是此次任务绝对保密，所有潜在目击者，格杀勿论，包括无关平民。
这是组织的铁律，也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无奈之举。
她的接头人己经因为暴露而被宋氏清除，她不能再冒任何风险。
这个少年……话太多了。
而且，笑得有点傻，但……确实长得不讨人厌。
可惜。
就在她杀心既定，手腕微动，准备挥动镰刀结束这一切的瞬间！
“看你身后有人！”
常青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吼一声，猛地弯腰抓起一把混着沙土的垃圾，用尽全力朝她脸上扔了过去！
同时身体像弹簧一样向侧后方弹射出去！
泼沙术！
下城区小混混打架必备阴招！
虽然下作，但好用！
黑衣少女显然没料到对方死到临头还会用这种街头无赖的招式，动作下意识地一顿，镰刀挥舞格挡开大部分沙土，但仍有少许尘埃迷了她的眼。
就是现在！
常青抓住这争取来的零点几秒，再次爆发全力，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进旁边更狭窄、堆满杂物的岔路！
他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肺叶***辣地疼，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他能瞬移！
她能瞬移！
必须不断变向！
利用复杂环境！
他像游鱼一样在破烂的棚屋、废弃的管道和晾晒的破布间穿梭，不断改变方向。
跑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肺都要炸了，身后那如影随形的冰冷杀意似乎消失了？
他不敢停，又咬牙冲过一个拐角，身体几乎脱力，不得不扶着墙壁剧烈喘息，心脏跳得像是要爆炸。
应该……甩掉了吧？
她总不能无限瞬移吧……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常青忽然感到后颈处传来一股极其细微的、空气被划开的凉意。
那凉意是如此的轻微，却又如此的致命。
他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思维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开始旋转、升高。
他看到了自己那具无头的身体还保持着扶墙喘息的姿势，颈腔里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汹涌而出。
他看到了前方肮脏的墙壁，上面溅满了温热的、红色的斑点。
世界在他眼中翻滚，最后陷入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他的头，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