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笔录纸上洇开的茶渍，恍惚间觉得那团污渍的形状很像陈厉脸上的刀疤。
当审讯灯第三次因为电压不稳熄灭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警官，咱们所里灯泡是从缅北诈骗园区回收的吧？
""严肃点！
"年轻警员啪地拍响桌面，震得自己保温杯里的枸杞蹦迪，"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
"程小刀伸长脖子看向单向玻璃，"就冲这椅子扶手上的牙印，至少接待过三届《中国有嘻哈》落选选手。
"年轻警员没理他从抽屉掏出一叠反诈手册，"拿回去垫桌脚吧，这比你那简历防水。
"夜色裹着潮湿的雾气糊在脸上，程小刀捏着皱巴巴的简历往家走。
路过烧烤摊时，他盯着滋滋冒油的腰子串愣神——今天刀疤脸用冰棍抵着他的触感还挥之不去。
"活该！
"他猛踢飞脚边的易拉罐，"让你手贱投什么五险一金...""五险一金买得起我家两平米吗？
"清脆的嗓音在头顶炸开，程小刀抬头看见自家阳台上晃着条修长的腿。
苏一叼着棒棒糖坐在边沿，蓬松的马尾在夜风里招摇得像面旗帜。
程小刀扒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喊："女侠！
您老要债还要cos蜘蛛侠？
""少贫。
"苏一灵巧地翻进屋。
程小刀推门进屋时差点撞上她举在胸前的手机——屏幕里他改简历的视频正在业主群疯传，配文是"3栋701租户疑似加入传销组织"。
"下季度房租涨两百。
"苏一伸出两根做满五颜六色美甲的手指，"精神损失费。
"程小刀战术性后仰："你这是抢钱！
我要向物价局举报...""可以。
"苏一突然俯身凑近，棒棒糖的薄荷味混着洗发水香气劈头盖脸砸来，"举报的时候记得说，市刑侦支队苏队长的女儿搞价格欺诈。
"她纤长的睫毛在台灯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空气突然凝固。
程小刀的视线被苏一摇晃的草莓发绳勾住，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她指尖的碎钻美甲在屏幕上折射出细碎光斑，某个跳脱的念头突然撞进他脑海——这姑娘涂指甲油时肯定像在给十根手指穿婚纱。
"喂！
"苏一突然用计算器敲他脑门，"眼珠子乱转在算怎么赖账？
"金属外壳冰得他一个激灵，鼻尖却捕捉到她袖口逸散的茉莉香，和审讯室的辣椒味形成微妙对冲。
"我是在计算..."程小刀突然抽出皱巴巴的简历，"用这个当抵押品的折旧率！
您瞧这防水膜都起泡了，至少算个九五新..."苏一夺过简历对着台灯细看，光晕把她鼻尖的细小绒毛染成金色。
当发现夹层里泡发的辣椒籽时，她突然噗嗤笑出声："你往简历里塞十三香？
打算应聘海底捞甩面师？
""这是防伪标识！
"程小刀故意板着脸，"遇到伯乐就自动爆香——"话音未落简历突然嘶啦裂开，辣椒粉雪花般落在苏一拖鞋上。
两人同时蹲下去抢救，额头险些撞出火星子。
程小刀瞥见她发旋旁翘起的呆毛，鬼使神差想起大学时喂过的流浪猫——那猫每次炸毛时后颈也支棱着一撮倔强绒毛。
"赔钱！
"苏一抓着半张残破简历跳起来，恐龙睡衣的尾巴扫过他的膝盖，"加上精神损失费涨到两千八！
"程小刀捏着裂成两半的简历，指尖沾着辣椒粉在裂口处画了颗歪歪扭壮的爱心："瞧见没？
这叫‘职场破碎美学’，现在大厂HR就吃这套行为艺术！
" 他故意把残破的纸页抖得哗哗作响，辣椒粉簌簌落在苏一踩着拖鞋的脚背上。
苏一抬脚碾过地面的辣椒粉，拖鞋底的花纹在地板上印出一串小恶魔笑脸："程大艺术家，要不我赞助你办个展？
" 她忽然从恐龙尾巴里抽出根荧光记号笔，在简历空白处刷刷写下"欠款2800元"的鲜红大字，"首展就叫《论青年负债者的自我修养》？
""您这策展理念至少超前三十年！
"程小刀抢过笔在数字后面画了只流泪的柴犬，"不过我更推荐沉浸式展览——"他突然弯腰逼近，将简历碎片虚虚框在她耳边，"主题就叫《当收租遇上十三香刺客》！
"苏一后颈抵上冰凉的墙面，鼻尖却沁入他衣领沾染的烟火气。
程小刀看见她耳垂上细小的痣随呼吸轻颤，像粒未融化的黑糖珍珠。
那只握着笔的手突然在墙纸上戳出个洞："展览周边我都想好了..."她屈膝顶开两人距离，口袋里抽出张电费催缴单，"用这个当门票正合适！
"江市人民医院VIP病房弥漫着八角茴香与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味，陈厉的石膏腿嚣张地架在呼吸机上，用骨折手指夹着烟头往奶茶杯里弹灰，烟灰混着珍珠沉在杯底宛如巫蛊药汤。
"转型转型，转他个仙人板板！
"陈厉用石膏手把平板拍得邦邦响，屏幕里《红太阳集团人才引进白皮书》弹出血红色的骷髅头PPT动画，"上周绑那个996的程序员，结果人家在代码里藏了110自动拨号程序！
老子的三辆金杯车到现在还扣在交警队！
"戴着金丝眼镜的会计从病房厕所探出头，手机屏幕映得镜片发蓝："厉哥，大数据显示硕士绑架案破案率同比上涨18.7%，风险溢价太高......不如雇技校生搞个海归精英训练营？
""你当龙爷是菜市场看秤的？
"陈厉抓起拍痰器砸过去，"去年找个做假证的，那孙子把麻省理工翻译成麻婆豆腐理工！
害得老子陪缅甸佬吃饭时被笑了三个月！
"纹着花臂的阿彪突然撕开镇痛贴凑过来，刺鼻的药味混着他嘴里槟榔味喷涌："要我说学互联网大厂搞管培生计划！
西郊电子厂那批暑假工我试过，流水线上拧螺丝比捅人都有劲......""哐当！
"陈厉猛踹移动输液架撞在阿彪膝盖上："重点！
重点！
我们要的是能写代码会做PPT的文化人！
不是他妈的人形扳手！
"脖子上小拇指粗的金链子随着喘息晃出残影，"明天全给我穿上西装去人才市场支正经摊位——""还有那个蹦跶的猴子。
"陈厉突然从石膏夹层抽出程小刀褶皱的简历，弹幕体批注在灯光下跳动着嘲讽的荧光，"这小子的防PUA话术屏障挺带劲儿，给他整个职业生涯震撼教育！
"瘦猴小弟凑上前："厉哥，抖音教人泼粪抢单可好使了！
我买了两桶发酵三个月的农家肥......""泼泼泼，泼你祖宗！
"陈厉抡起盆栽往瘦猴脸上砸，绿萝藤蔓缠在他爆炸头上活像美杜莎，"***怎么不学学人家程小刀？
那简历上的弹幕话术——什么公司画饼自动生成反鸡汤弹幕，比你们这些智障强八百倍！
"把他求职信息挂***！
"说着掏出手机展示，"这招对前年那个记者特管用...哎***这链接怎么真点开了！
" "***还存着收藏夹？！
"陈厉抢过手机点开里面的视频欣赏起来。
“操，被你带偏了。”
陈厉将手机甩到一边。
"都他妈闭嘴！
这小子的脑瓜子够顶你们一屋子浆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