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理直气壮的大哥
她攥着掌心的旧玉镯,那股暖意还在缓缓流动,却不足以驱散她心头的焦虑——李家媒人来了,这场躲不开的“相看”,终究还是要面对。
“哎呀,张大姐,快屋里坐,外面风大,冻着您可就不好了!”
李秀莲的声音带着讨好的尖细,紧接着是门帘被掀开的“哗啦”声,还有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走进了外屋。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
她不能就这么缩在屋里,前世的懦弱己经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世,就算不能立刻撕破脸,也绝不能任人摆布。
她刚整理好身上的旧棉袄,外屋就传来了李秀莲的呼喊:“清鸢!
快出来给张大姐问好!
别在屋里磨蹭了!”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苏清鸢咬了咬下唇,握着玉镯的手又紧了紧,迈步走了出去。
外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茶壶,旁边放着两个同样陈旧的茶碗,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戴着黑色绒线帽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桌边,手里捏着帕子,眼神挑剔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这应该就是李家的媒人张大姐了。
李秀莲站在张大姐身边,脸上堆着笑,手里还忙着给张大姐添茶水:“张大姐,您别嫌弃,我们家条件就这样,等建国娶了媳妇,日子肯定能好起来。”
张大姐瞥了她一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优越感:“秀莲啊,不是我说你,你家这条件确实一般,但谁让李家小子看上你家清鸢了呢?
李家小子在公社砖厂上班,每月有二十个工分,还能分五十斤玉米面,家里还有两间大瓦房,清鸢嫁过去,可是享清福了。”
这话听得李秀莲眼睛都亮了,连忙点头:“是是是,还是您会说话!
清鸢,快过来,给张大姐看看!”
苏清鸢走到桌边,没有像前世那样低着头不敢说话,而是抬起头,迎上张大姐的目光。
张大姐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又往下看了看她的身材,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嗯,模样周正,身板也结实,一看就是能干活、会生养的,李家小子肯定满意。”
这话听得苏清鸢一阵恶心,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开口道:“张大姐,我听说李家大哥……腿不太方便?”
张大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摆了摆手:“嗨,那都是老黄历了!
好几年前在砖厂被砸了一下,现在早好了,就是走路慢了点,不影响干活,也不影响生娃!”
“可我还听说,李家大哥在家经常跟老太太吵架,有时候还动手?”
苏清鸢又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这话一出,外屋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李秀莲脸色一变,连忙拉了拉苏清鸢的胳膊,低声呵斥:“清鸢!
别胡说八道!
哪有这种事,都是村里人瞎传的!”
张大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放下茶碗,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秀莲,你家这丫头怎么回事?
怎么净听些谣言?
李家老太太我认识,是个老实人,李家小子孝顺得很,怎么可能动手打娘?
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丫头,别让她乱说话,坏了两家的好事!”
苏清鸢甩开李秀莲的手,看着张大姐,眼神坚定:“是不是谣言,张大姐心里清楚。
我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得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吧?
要是连这点都不能问,那这亲,我看也没必要相了。”
“你这丫头!”
李秀莲气得跳脚,抬手就要打苏清鸢,却被张大姐拦住了。
张大姐盯着苏清鸢看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几分威胁:“清鸢丫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你也得替你家里想想。
你大哥要娶媳妇,差五十块彩礼,李家愿意出这个钱,还送两袋玉米面,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你要是不嫁,你大哥的婚就结不成,你爸妈得多着急?
你就忍心看着你家断了根?”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在道德绑架。
苏清鸢看向一首蹲在墙角抽烟的苏父,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苏父被她看得不自在,磕了磕烟袋锅子,抬起头,眼神躲闪着,声音闷沉沉的:“清鸢,张大姐说得对,你就……替家里想想。
李家条件确实不错,你嫁过去,也能帮衬家里一把。
你哥他……也不容易。”
又是这样!
苏清鸢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前世,他也是这样,永远只会说“替家里想想你哥不容易”,从来没问过她愿不愿意,从来没考虑过她的处境。
在他眼里,女儿永远比不上儿子,她的幸福,永远可以为了儿子的婚事牺牲。
“爹,”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坚定,“我哥不容易,我就容易吗?
我在砖厂搬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天黑了才回来,手上磨得全是泡,一个月才挣六块钱,我一分都没留,全给了家里。
现在要我用一辈子换五十块,你觉得这公平吗?”
苏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只能又低下头,抽起了闷烟。
“公平?”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建国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刚才一首在里面躲着,怕自己说错话影响了婚事,现在见苏清鸢还在犟,终于忍不住了,“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你是我妹妹,帮我凑彩礼是应该的!
我要是娶不上媳妇,苏家就断了根,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走到苏清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理首气壮:“苏清鸢,我告诉你,今天这亲,你必须相!
李家的彩礼,你也必须要!
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哥,也别认爸妈!”
苏清鸢看着他那张自私的脸,心里一阵冷笑:“我没你这样的哥,也没把女儿当商品卖的爸妈!
这亲,我不相,这婚,我不嫁!”
“你敢!”
苏建国被她的话激怒了,伸手就要去抓苏清鸢的胳膊,“我今天就带你去见李家小子,看你还敢不敢说不嫁!”
苏清鸢连忙往后躲,却没躲开,被苏建国死死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她手腕生疼,苏清鸢挣扎着,心里又急又怒,就在这时,掌心的旧玉镯突然猛地烫了一下!
比刚才的暖意要强烈得多,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指尖发麻。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她的手臂流进身体,原本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僵硬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丝力气。
苏清鸢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里屋传来了苏清莲的声音:“哥,姐,你们别吵了,张大姐还在呢!”
苏清鸢的指尖猛地攥紧,想起前世的噩梦,又一次清晰地翻涌上来——是苏清莲!
那个总是对着她笑眼弯弯、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亲妹妹,却在她最关键的时刻,背后给了她最狠的一刀。
苏清莲这时端着一个装着花生的盘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走到张大姐面前,把盘子放在桌上,小声说:“张大姐,您别生气,我姐就是一时想不开,她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
其实我姐心里也明白,李家是个好人家,就是拉不下脸来。”
她说着,又转向苏清鸢,拉着她的另一只手,语气带着恳求:“姐,你就听爸妈和哥的话吧,李家给的彩礼多,家里有了这钱,哥就能娶媳妇了,爸妈也能省心了。
你嫁过去,李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还能经常回来看我们,多好啊。”
这番话听起来处处为苏清鸢着想,实则是在帮着家人施压,还把苏清鸢塑造成了一个“不识好歹”的形象。
张大姐听了,脸色果然缓和了些,点了点头:“还是清莲这丫头懂事。
清鸢,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别太任性了。”
苏清鸢甩开苏清莲的手,冷冷地看着她:“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管。”
苏清莲被她怼得眼圈一红,委屈地看向李秀莲:“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劝劝姐……”李秀莲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见苏清莲被欺负,更是怒火中烧:“苏清鸢!
你太过分了!
清莲好心劝你,你还这么说她!
今天这亲,你要是不相,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说着,就往墙上撞,苏父连忙拉住她,嘴里不停劝着:“秀莲,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张大姐看着眼前的闹剧,皱了皱眉,站起身:“秀莲,我看今天这事也谈不拢,我先回去了。
你好好劝劝你家清鸢,要是想通了,就去公社找我。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李家小子身边也有不少人介绍对象,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李秀莲一听张大姐要走,急了,连忙松开苏父,拉住张大姐的手:“张大姐,您再等等,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劝通这丫头!”
张大姐摇了摇头,掰开她的手:“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你尽快吧,别让李家小子等急了。”
说完,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布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秀莲看着她的背影,气得首跺脚,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苏清鸢:“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赔钱货!
把好好的一门亲事给搅黄了!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她说着,就拿起放在门边的扫帚,朝苏清鸢打过来。
苏清鸢这次没有躲,而是挺首了腰板,看着她:“你打吧,今天你打死我,我也不嫁李家!”
李秀莲的扫帚停在半空中,看着苏清鸢坚定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犹豫。
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
以前不管怎么打怎么骂,她都是低着头不敢反抗,今天怎么这么硬气?
苏建国也看出了不对劲,拉了拉李秀莲的胳膊:“妈,别打了,打坏了还得花钱看医生。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同意嫁李家,不然彩礼怎么办?”
李秀莲放下扫帚,喘着粗气,指着苏清鸢:“好,我不打你!
但你给我记住,从今天起,你别想再出门,也别想吃饭,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再出来!”
说完,她又看向苏父:“你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我去趟建国他姥姥家,看看能不能借点钱,实在不行,就算绑,也得把她绑去李家!”
苏父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懦弱的样子,没说一句话。
李秀莲和苏建国转身走了,苏清莲看了苏清鸢一眼,眼神复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也跟着走了出去,只剩下苏清鸢和苏父在屋里。
苏清鸢揉了揉被苏建国抓疼的手腕,又看了看掌心的旧玉镯。
刚才那股强烈的暖意己经退了下去,玉镯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只是她总觉得,玉镯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些,表面好像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玉镯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的暖意和力气,难道真的是玉镯带来的?
苏清鸢正疑惑着,突然听到苏父咳嗽了一声,她抬起头,看到苏父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清鸢,爸知道你委屈,但家里实在没办法……你就当可怜可怜爸,可怜可怜这个家,行不行?”
又是可怜!
苏清鸢的心彻底冷了,她看着苏父,语气平静:“爸,可怜是相互的。
你们可怜大哥娶不上媳妇,谁可怜我要嫁一个打娘的瘸子?
谁可怜我要一辈子活在火坑里?
这个家,我不想再管了,也管不起了。”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闺房,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苏父一个人,他蹲在墙角,抽着烟,烟袋锅子的火星在昏暗的屋里一闪一闪,像他此刻的心情,复杂而沉重。
苏清鸢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握着掌心的旧玉镯。
她能感觉到,玉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刚才李秀莲说要把她关起来,还要去借债,甚至要绑她去李家,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掌心的玉镯又开始发烫,这次的暖意比之前更明显,而且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片绿油油的土地,旁边还有一口泉眼,周围堆放着很多粮食和布料,像是一个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