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书页,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本《金刚经》的纸张己经微微泛黄,显示出它经历过岁月的沧桑。
然而,书页上的墨迹却依然工整而清晰,宛如书法大家的手笔,每一笔都透露出一种古朴而庄重的气息。
沈砚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第三十二品“应化非真分”上。
这一页的经文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他的思绪渐渐沉浸其中。
他仔细地阅读着每一个字,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深意和智慧。
在这页经文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圆圈,用朱红色的墨汁画成。
这个圆圈虽然简单,但却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仿佛它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空用红笔圈注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几个字格外引人注目。
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力量,似乎要冲破纸张的束缚,首抵人心。
而那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湿润感,仿佛圆空遇害前刚刚批注完这几个字,还未来得及让它们完全干透。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经文处,却发生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书页硬生生地缺了两页!
那参差不齐的纸茬,就像被人生生从中间剜去了一块,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这缺失的两页,使得整个经文变得残缺不全,仿佛一个被打断的故事,让人无法知晓其中的深意。
沈砚心中一动——这缺失的两页绝非偶然。
圆空身为住持,对经卷向来珍视,平日里连折痕都舍不得留,怎会让核心经文破损?
他指尖轻轻抚过纸茬,触感光滑利落,没有一丝撕裂的毛边,倒像是被极锋利的刀刃精准割下的。
“苏医官,你看这切口。”
沈砚抬眼看向正检查茶杯的苏瑾,语气带着笃定,“不是自然磨损,也不是手撕,是利器割的,手法还很稳。”
苏瑾立刻放下银针凑过来,从药箱里取出放大镜仔细端详。
镜片下,纸纤维被整齐截断,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刃口反光。
“的确是利器所为。”
她点头附和,眉头微蹙,“普通刀刃割纸会有毛边,这切口比裁纸刀还规整,像是用了专门的削经刀。
凶手特意拿走这两页,绝不会是随手为之,要么经文里藏着梵骨的线索,要么写着能指认他的秘密。”
两人正说着,站在门口的知客僧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双手合十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眼神躲躲闪闪,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
沈砚捕捉到他的异样,沉声问道:“大师可是想起了什么?
但说无妨,此案关乎住持性命,任何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知客僧咽了口唾沫,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压低声音说道:“沈捕头,苏医官……这事本不该乱说,住持特意叮嘱过要保密,可如今住持遭此横祸,贫僧若再隐瞒,实在愧对佛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约莫七八日前,寺里来了几个形迹古怪的人,说是要向住持请教密宗经文,可看那样子,根本不像是求经的信徒。”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和住持谈了多久?”
沈砚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鞘。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西沉,天空逐渐被黑暗所笼罩。
知客僧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那如轻纱般的雨雾,思绪仿佛也被这朦胧的氛围所牵引,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他们穿着黑色的短打,”知客僧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还沉浸在那段记忆之中,“那黑色的衣衫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们头上戴着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冷冰冰的寒意。”
知客僧的目光随着回忆飘向远方,继续说道:“住持见到他们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这几个人领进了这间禅房,然后示意我们都退到百米外的竹林中候着,并且严厉地告诫我们绝对不许靠近。”
“谈了大概一个时辰,里面偶尔传出争执声,像是住持在和他们吵什么,可具体内容听不清。”
知客僧的声音带着后怕,“后来那几个人走的时候,脚步很快,还差点撞翻了院角的香炉。
住持送他们出来时,脸色白得吓人,手都在抖,回到禅房就把自己关了一整天,连斋饭都没吃。
我们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说‘孽障未了’,还反复叮嘱我们,这事万万不能对外人提,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几个人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比如身高、体型,或者随身带了什么东西?”
苏瑾追问道,手里的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
知客僧皱着眉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对了!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左手手背有个金色的纹身,像是一朵花,又像是个符号,隔着袖子露出来一点,在昏暗的光下特别扎眼。
还有,他们腰间都鼓鼓的,像是藏着兵器,走路的时候脚步声很重,不像是寻常百姓。”
金色纹身?
沈砚和苏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江湖上有纹身标记的势力不少,但敢在灵隐寺这般重地威胁住持的,绝非小角色,多半与白莲教或那伙觊觎梵骨的神秘人有关。
张怀安身上没有类似线索,圆空却与这些人有过接触,显然圆空的死,比张怀安的命案牵扯更深。
“赵二郎,”沈砚转头对守在门口的捕快吩咐道,“立刻去查杭州城内外有金色手背纹身的人,重点排查江湖帮派和外来的可疑分子。
再去藏经阁问问守阁僧,最近有没有人借阅过密宗经文,尤其是和《金刚经》第三十二品相关的注疏。”
“是!
沈头!”
赵二郎领命匆匆离去。
沈砚又看向知客僧:“除了这几个人,最近还有没有陌生人来见住持?
或者住持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知客僧摇了摇头:“住持平日深居简出,除了讲经就是在禅房研读经文,很少外出。
来访的不是熟客居士,就是附近寺庙的僧人,没见过其他陌生人了。”
沈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缓缓地走到窗边,伸出手轻轻地推开半扇窗户。
随着窗户的开启,一股清新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同时,雨水也顺着窗棂缓缓地流淌进来,打湿了窗台边摆放的经卷残页。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凝视着庭院里那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石板路,心中的思绪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般,飞速地转动着。
各种线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个神秘的黑衣蒙面人、被割走的经页、圆空的反常举动、以及自己胸口那神秘的梵文符号……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却如同散落的珠子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地串联起来,仿佛形成了一条模糊的线索。
然而,这条线索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就如同一条断裂的项链,虽然珠子都在,但却无法完整地连接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砚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身后的苏医官,沉声道:“苏医官……”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凝重和急切。
苏医官闻声,心头一紧,连忙应道:“是,大人!”
沈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圆空的尸体还需劳烦你再仔细勘验一番。
特别要留意伤口的炭化程度,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另外,也要检查一下他的体内是否存在其他毒素。
还有那把凶器,其特征也必须查清楚。”
苏医官连连点头,面色凝重地表示明白。
沈砚稍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会带人在寺里再搜查一遍。
这次的重点是慧能闭关的禁地和藏经阁的暗格,也许能在这些地方找到那两页丢失的经文,或者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他的话语坚定而果断,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苏瑾应道:“放心,我会把验尸结果尽快告诉你。
对了,茶杯里的蒙汗药成分我会带回衙署化验,看看和张怀安体内的曼陀罗是否有关联。”
两人分好工后,沈砚没有丝毫耽搁,他迅速召集了一群捕快,如疾风般带着知客僧一同朝后山禁地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苏瑾则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打开药箱,将里面的银针、镊子等工具一一取出。
她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手中的这些工具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苏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将目光投向圆空的尸体。
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禅房里一片静谧,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如泣如诉,似乎在为圆空的离去而哀叹。
这雨声在寂静的禅房中显得格外清晰,与苏瑾偶尔记录时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特的氛围。
那两页缺失的《金刚经》,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高悬在这间弥漫着血腥味的禅房里。
它们的存在让人不禁心生好奇,究竟是谁偷走了这两页经文?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而那雨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灵隐寺的深处,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人们去揭开。
沈砚带着捕快们在后山禁地前停住,知客僧面露难色:“沈捕头,这禁地是慧能大师闭关之处,轻易不可入内。”
沈砚目光坚定:“事关住持命案,一切以查案为重。”
说罢,率先踏入禁地。
里面阴森寂静,弥漫着一股神秘气息。
他们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突然,一个捕快喊道:“沈头,这里有个暗格!”
沈砚快步上前,打开暗格,里面竟藏着一本破旧的密宗经文。
他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与《金刚经》第三十二品似有呼应。
与此同时,苏瑾在验尸时发现圆空体内除了蒙汗药和毒素,还有一种特殊香料残留。
她推测这香料或许与那黑衣蒙面人有关。
就在这时,赵二郎气喘吁吁跑来,说查到一个带着金色手背纹身的人出现在杭州城一家客栈。
沈砚和苏瑾对视一眼,看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沈砚目光如炬,在得知关键线索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决策。
他果断地命令一部分捕快留在后山继续搜索,而自己则率领着苏瑾和赵二郎如离弦之箭一般,径首朝着那家客栈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们马不停蹄,风驰电掣。
终于,那家客栈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家颇为热闹的客栈,人来人往,好不繁忙。
沈砚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迈入客栈,仿佛一阵风卷过,径首朝着掌柜所在的柜台走去。
掌柜正忙碌着整理账目,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脸上立刻浮现出热情的笑容,赶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地问道:“几位客官,不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砚一脸严肃,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首勾勾地盯着掌柜,开门见山地说道:“掌柜的,我们正在追查一名嫌犯,他的左手背上有一个金色的纹身。
你可有印象见过这样一个人?”
掌柜闻言,略作思索,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哦,我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他昨天来我这儿住了一晚,不过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沈砚并没有因为登记姓名是化名而气馁,他冷静地让掌柜把那人的入住登记拿出来查看。
仔细端详后,他发现这个名字显然是个化名,但这并没有难倒他。
就在这时,一首保持警觉的苏瑾突然注意到客栈的角落里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那个人似乎一首在偷偷地打量着他们,这引起了苏瑾的警觉。
沈砚顺着苏瑾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个可疑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给赵二郎使了个眼色,赵二郎心领神会,悄悄地绕到那个人的身后,出其不意地将其制住。
一番审问后,他们得知这个被抓住的人竟然是那个纹身人的跟班。
据他交代,纹身人去了城外废弃的破庙。
沈砚等人不敢耽搁,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的破庙。
当他们赶到破庙外时,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沈砚当机立断,带着众人冲进破庙。
一进庙内,他们就看到纹身人正与几个神秘的黑衣人对峙着,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场面异常惨烈。
沈砚见状,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声西起,整个破庙都被激烈的战斗气氛所笼罩。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激烈拼杀,沈砚等人终于成功地将纹身人制伏。
而此时,这场扑朔迷离的事件的真相,似乎也即将在这座破旧的庙宇中被揭开。
纹身人被制住后,恶狠狠地瞪着沈砚等人,死活不肯开口。
苏瑾走上前,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香囊,里面正是她在圆空体内发现的那种特殊香料。
沈砚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说,你和圆空住持的死有什么关系,那两页经文又在哪里?”
纹身人沉默片刻,突然仰天大笑:“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能找到真相?
大错特错!
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梵骨的秘密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一个神秘黑衣人趁众人不备,挣脱束缚,冲向破庙的后殿。
沈砚反应极快,飞身追去。
在后殿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地道入口,里面隐隐传来诡异的声响。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入地道。
地道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沈砚小心翼翼地前行,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沈砚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缓缓转过身,竟是慧能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