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黄浦江畔 —— 寒夜赴死局(前世终章)
叶语宁跪在泥泞里,膝盖早己冻得失去知觉。
身上那件月白色旗袍 —— 父亲上个月特意找苏州绣娘定制的,领口绣着细碎云纹,是她最爱的款式 —— 此刻沾满了血污和泥浆,下摆被江水泡得沉重,裹在腿上像层冰冷的枷锁。
手腕被沈明哲攥得生疼,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风掀动他笔挺的西装衣角,露出内衬里绣着的 “沈” 字纹样,和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语宁,别白费力气了。”
沈明哲的声音比江风还冷,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叶家绸缎庄完了,你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去了。”
叶语宁猛地抬头,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混着脸上的冰水往下淌:“是你做的?
那些账本漏洞、洋行催债、还有我父亲的…… 意外……”她不敢说 “坠楼” 两个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疼得发紧。
上个月还好好的叶家,怎么就突然垮了?
父亲住院前还握着她的手说 “语宁,以后绸缎庄就交给你了”,怎么会突然 “意外” 从病房窗户摔下去?
她当时疯了一样找沈明哲求助,他还抱着她说 “别怕,有我在,我会帮你撑起叶家”,转头就哄着她签了 “委托沈明哲处理叶家剩余资产” 的协议。
原来那些温柔,全是裹着毒药的糖。
沈明哲看着她震惊的模样,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不然你以为呢?
你真当我喜欢你这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我爱的是叶家的百年基业,是你父亲手里那些能让沈家起死回生的丝绸秘方。”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洋行的催债函是我仿冒的,客户的解约信是我伪造的,就连你父亲病房窗外的护栏,也是我让人松的螺丝 —— 他哪是不小心坠楼?
是我‘请’他下去的。”
“你这个疯子!”
叶语宁猛地挣扎,想推开他,却被沈明哲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疯子?”
沈明哲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甩在她脸上,“这是你亲手写的‘免责声明’,声明沈家对叶家破产概不负责 —— 是你自己把叶家双手奉上,现在倒骂我是疯子?”
纸上的字迹是她的,笔画间还带着当时的慌乱。
叶语宁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还有谢景行。”
沈明哲突然提起这个名字,眼神变得阴狠,“你以为他今天来是救你?
他不过是想趁火打劫,吞并叶家的丝绸生意罢了。
你之前还傻乎乎地跟我说‘谢九爷没安好心’,现在想想,你真是蠢得可怜。”
谢景行……这个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叶语宁的心里。
她想起去年冬天,叶家进的棉纱被码头扣下,是谢景行派助手暗中疏通,她却以为是他故意刁难,还跑到谢府门口大闹一场;想起父亲生日时,谢景行送来的那幅清代丝绸古画,她被沈明哲挑唆,说那是 “谢景行想拿假货换叶家真秘方”,当场把画摔在地上;想起上个月她丢了母亲留下的玉镯,谢景行帮她找回来,她却嫌他多管闲事,把玉镯扔还给他,说 “我的东西不用你碰”。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 “恶意”,全是他藏在暗处的守护。
原来她一次次推开的,是那个唯一真心想救她的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刺眼的车灯 —— 两道光柱划破漆黑的夜空,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停在码头边,车轮溅起的泥水落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车门被用力推开,谢景行穿着黑色大衣,踩着泥泞快步冲来。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平日里总是平静的眼底此刻满是焦急,连名贵的大衣沾了泥都顾不上,隔着十几米远,叶语宁都能听见他嘶哑的吼声:“沈明哲!
放开她!”
沈明哲脸色骤变,猛地从怀里掏出手枪,指向谢景行:“谢九爷,别多管闲事!”
谢景行根本没理会他的威胁,脚步没停,身后的保镖立刻冲上去想夺枪。
可就在这时,码头暗处突然窜出两个黑影 —— 是沈明哲提前雇的***,枪口己经对准了谢景行的胸口。
“小心!”
叶语宁凄厉地尖叫,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但己经晚了。
两声枪响在冬夜里炸开,尖锐得让人耳鸣。
子弹穿透空气,狠狠射进谢景行的胸口。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晃了晃,黑色大衣瞬间被鲜血染透,那片红在惨白的冰光下,像一朵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
“景行!”
叶语宁疯了一样想爬过去,却被沈明哲死死按住后背,脸被迫贴在冰冷的泥地上,满嘴都是腥味。
谢景行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叶语宁身上。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还是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想抓住什么。
胸口的口袋里,一只银色的旧怀表掉了出来,表盖摔在地上裂开,里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糖纸 —— 那是他十五岁时躲劫匪,被五岁的叶语宁偷偷塞给他的水果糖,糖早化了,糖纸他却留了十五年,做成了怀表的衬里。
怀表在泥水里滚了几圈,最终滑进黄浦江。
银色的表壳在夜色里闪了一下,很快就被汹涌的江水吞没,没留下一点痕迹。
那是他藏了半生的秘密,也是她永远没机会知道的温柔。
“语宁……” 谢景行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别…… 怕……”话没说完,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望着叶语宁的方向,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满是不甘和遗憾。
沈明哲看着倒在地上的谢景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碍事的人没了,现在轮到你了。”
他抓起叶语宁的头发,拖着她往码头边缘走。
冰冷的江水拍打着她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你把叶家害成这样,把谢景行害死,你还有脸活着?”
沈明哲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下去陪你父亲和谢景行吧,说不定他们还能在下面接着照顾你。”
叶语宁没有挣扎。
她看着江水里谢景行的倒影,看着那只消失在江底的怀表,心里的悔恨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信沈明哲的鬼话,一定不会再推开谢景行,一定不会让叶家落到这个地步。
可没有如果了。
沈明哲猛地用力,将她的身体往前一推。
叶语宁的身体失去平衡,朝着冰冷的黄浦江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最后听到的,是谢景行那声没说完的 “语宁”,和沈明哲得意的笑声。
江水瞬间将她吞没,刺骨的寒冷包裹着她,意识渐渐模糊。
她像是看到谢景行朝着她游过来,手里拿着那只旧怀表,笑着对她说 “别怕,我带你回家”。
可那只是幻觉。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的前一秒,叶语宁在心里默念:谢景行,若有来生,我一定还你所有的温柔,护你周全,再也不让你为我受伤。
黄浦江的水依旧汹涌,冬夜的风依旧凛冽,只有那只沉入江底的怀表,静静见证着这场迟到的觉醒,和一段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