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斜落琉璃瓦上,银霜未化,院中白梅冷香扑鼻。
顾瑾瑜踱步于偏院廊下,衣角滴着半湿的露水。
他步伐极轻,每一寸青石似都模糊着脚尖的黑影,唯有心头的沉重,无法消解。
自入夜起,府中气氛便紧张诡谲。
外宅门前的甲士步履加快,明晃晃的戈矛擦过铜灯,映出一道道锋利寒光。
顾瑾瑜拢了拢袖口,垂眸而行。
远处父亲的书房亮着烛火,却没有往昔的温馨炉烟;厅内数位执事低声交谈,神色各异,欲言又止。
他从小便习惯了顾氏家族的冷暖,人情世故像春日池塘的浮萍,随风波流转。
但此刻,这种悄无声息的暗流,叫他愈发警觉。
今晨曾有陌生快骑闯进后门,顾家三婶只字未提,母亲也将他唤进内室,不许夜间出远门,甚至连透风的丫鬟都遣走了几个。
“瑾瑜?”
一个少年从廊角转出,是堂弟顾景崧,神色苍白,气息紊乱。
他压低声音,唇边几不可见地发抖,“外头……有异动,祖父让你去后堂。”
顾瑾瑜略一颔首,眸光掠过院落深处。
九重堂檐下,新布红毡己被夜风卷起一角,有甲士着黑甲悄然而立。
他深吸一口气,步入后堂甬道,心头每一个念头亦趋凝实。
堂门掩着,内室弥漫着檀香。
祖父顾鸿渊端坐在高榻上,神情方整,却难掩疲惫。
身侧立着几位宗族长老,皆神色庄重,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外。
“瑜儿,记住今夜之后之事。”
祖父目中浮现一抹复杂情绪,言语压得极低,“玉衡之世,风云将变。
家族存亡,未必仰仗于人。
你有慧根、心魄坚韧,他日若要独行,不必念及旧情。
只要记住——活下去。”
顾瑾瑜咬紧牙关,平静答道:“孙儿谨记。”
门外忽起骚动,木窗“砰”地一震,院内寂静被一道尖厉的号角撕碎。
夜色中赫然杀气涌动,一队黑袍人影疾掠入院,甲士横刀迎敌。
火光映照下,甲刃撞击、吼杀震天,府中顿时喧嚣大作。
有人高喊:“是执律司!
快护老族长!”
顾瑾瑜骤然一颤,心底血脉共振。
他听得黑袍人呼号玉衡律令的诏语——“顾氏谋逆,按族法行诛!”
每一个字都首击魂魄。
他仓促转身,却见长老们己执剑护在祖父身前,家中亲卫各自祭出法器光华,厅外符箓迸出雷电,斩向黑袍来袭者。
堂外红尘飞扬,喊杀声震碎夜色的宁静。
顾瑾瑜攥紧袖中一块玉佩,那是母亲今晨塞进他掌心的,温润之下,有别处气机流转。
“走!”
祖父一声厉喝,族人立刻朝偏门撤退。
“护送瑾瑜——”年长的执事当机立断,悄声催促他奔向后园暗道。
顾瑾瑜几乎是被推着奔跑,迷雾腾腾,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