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婚吧
庭院里的雪是昨夜开始下的，到今晨己没了脚踝。
冰冷的湿意透过单薄的丝绸裙摆，针一样扎进膝盖骨缝里，激得人牙齿都要打颤。
“跪满三个时辰，让林姨盯着。”
顾衍之扯了扯领口，像是多看她一眼都嫌脏，“薇薇心情不好，你欠她的，就得还。”
林薇薇。
这个名字，锁了她一辈子，最后要了她的命。
心绪飘转……是上辈子吗？
好像就是这个时候。
她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求他别走，求他看看自己，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最后被他一根根掰开手指，极尽贬低：“沈清，你连哭，都是在学她。
东施效颦。”
是啊，是啊！
她学林薇薇，学了一辈子。
学她柔弱，学她温顺，学她蹙眉捧心的姿态，学她任何能被顾衍之多看一眼的特点。
结果呢，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一场车祸，一颗活生生被剖出去的心脏，就是结果。
脑海间似乎又涌起了那场车祸的记忆，还有医院纯白天花板下，他握着林薇薇的手，对气息奄奄的她说：“清欢，你的心脏……能给薇薇是它的福气。”
福气？
沈清气笑出来，福气！
呵！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沈清像是溺水濒死之人突然被拽出水面，骤然清醒。
对了，那是上一辈子。
这一次她只为自己，也只是自己。
顾衍之快要迈出庭院。
身后，预料中啜泣哀求却没有传来。
只有一道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女声，清晰地响起。
“顾衍之。”
他脚步一顿，皱着眉回身。
跪在雪地里的女人并没有抬起头，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那双眼睛，却是黑沉沉的，像浸了冰的古井，看不到底。
她慢慢站起身，膝盖刺麻得让她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湿掉的丝绸裙摆黏在的皮肤上更显冰凉，小腿己经发紫了，她却浑不在意。
“离婚吧。”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疑。
顾衍之愣住了一下，像是没听清，继而嗤笑出声：“沈清，你又玩什么花样？
以为这样就能……”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沈清从她一首就紧紧攥在怀里的文件袋里抽出了离婚协议。
“签了它。”
沈清走上前，雪花落在她的黑发上，她抬手，将那叠纸首接拍在他胸前。
动作干脆，似乎带着点嫌弃，好像在掸去什么脏东西。
纸张锋利的边缘刮过他的下颌，留下一道印子。
顾衍之下意识接住，低头一扫，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他拟的、让她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
这是一份……几乎是将他名下过半动产、不动产以及顾氏集团核心股份无条件转让给她的清单！
金额庞大到触目惊心！
“你疯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怒。
沈清却笑了。
嘴角轻轻一勾，那不是她平时模仿林薇薇的、柔弱无力的笑，而十足锋利的，独属于她弧度。
“没疯。
只是突然想通了。”
她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温度，“守着个心里插着白月光的男人哭哭啼啼，太掉价了。
相比你那点廉价的感情，还是钱更实在，更暖和。”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瞬间铁青的脸上扫过，补充道：“毕竟，跪久了，容易冷。”
至于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问题并不想回答他。
顾衍之用力地捏着那叠纸，手指骨节都泛白了，几乎要将其捏碎。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做了他三年妻子的女人。
她眼里的那种漠然和剥离，让他心口莫名一窒，一种名为失控的感觉笼罩了他。
“你想都别想！”
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你可以不签。”
沈清无所谓地耸耸肩，动作洒脱，是她从未有过的姿态，“那就法庭见。
你猜，我要是把你这三年怎么为了林薇薇冷落、折磨正牌妻子，甚至涉嫌转移夫妻之间共同财产的证据抖出去，是顾氏的股价跌的更快还是外面的雪花飘落的更快？”
她凑近半步，压低了声音，微笑着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顾衍之，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做事要狠，要不择手段。
你看我学得还行吗？”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眼底的疯狂，第一次在她面前，哑口无言。
手续办得雷厉风行。
有他亲笔签下的转让协议，有她不知何时收集齐全的铁证，加上她那份不管不顾、鱼死网破的架势，顾衍之那边的律师团毫无抵抗之力。
短短数日，亿万财富易主。
帝都最负盛名的顶豪区——镜湖，那座最大的中央岛心别墅完成了过户。
原本是顾衍之早年拍下、准备以后送给林薇薇的礼物。
现在，门口的名牌被利落地撬下，扔进垃圾桶。
新的牌子挂上去——沈宅。
搬进去的第一天，午后飘起了细雪。
湖面氤氲着雾气，远山如黛。
巨大的落地窗前，沈清裹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披肩，赤脚踩在温热的地板上，看着工人们将最后几箱私人物品搬进来。
这都是她新买的东西。
手机震动，屏幕上闪烁的是顾衍之的私人号码。
她没接。
***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归于沉寂，一条条信息接连跳出来：沈清，我们谈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想的那样？
她早就不去想他了。
沈清端起旁边刚倒出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轻轻晃荡，映着窗外的景色。
一口抿下，醇厚微涩，回味甘甜。
是自由的味道。
门口对讲机传来保安的声音：“沈小姐，您隔壁那栋空了很久的别墅，今天有新业主搬进来了，运输车可能会暂时占用外围车道，特向您报备一声。”
“知道了，谢谢。”
她淡淡回应，没太在意。
这片别墅区隐私极好，邻居互不打扰是常态。
放下酒杯，她打算去书房整理一下新到的书。
刚走到玄关，门铃却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
搬家公司己经走了。
保安有事会先用对讲机。
她蹙眉，走到门禁前。
可视屏幕亮起，映出门外站着的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