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起椅背上的大衣，起身时带倒了桌角的空酒杯，清脆的碎裂声让酒馆瞬间安静下来。
“沈小姐？”
顾晏辞抬头看她，指尖还捏着半杯没喝完的二锅头。
“合作细节明天会议室谈，”沈清渝没看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今天多谢顾总‘解围’，改日再谢。”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口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地上，脚步声急促又决绝。
阿May赶紧跟上，路过顾晏辞身边时，只敢匆匆丢下句“顾总抱歉”，就小跑着追了出去。
酒馆里，沈氏设计团队的人面面相觑，设计总监张姐硬着头皮开口：“顾总，大小姐她……就是性子急，您别往心里去。”
顾晏辞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了道小口，渗出血珠。
他随手抹了抹，抬头对张姐笑了笑：“没事，沈小姐说得对，正事该在会议室谈。
你们接着喝，单我己经买过了。”
说完，他把碎瓷片扔进垃圾桶，抓起风衣也走了出去。
车上，沈清渝靠在车窗上，闭着眼没说话。
阿May递过瓶温水：“大小姐，您别气了，顾总刚才帮您挡赵磊，也是好意。”
“好意？”
沈清渝睁开眼，眼底满是嘲讽，“他是想看我慌了神，好顺着他的路子走。
京圈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她从包里摸出那枚怀表，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表盘，忽然发现表链不知何时松了颗螺丝，摇摇欲坠。
这怀表是爷爷留下的，表链还是当年在伦敦特意定制的，怎么会松？
沈清渝心里一紧，仔细翻看——表链接口处有明显的拉扯痕迹，想来是刚才在酒馆躲闪赵磊时，不小心勾到了什么。
“明天上午，你去潘家园一趟，找个靠谱的师傅修下表链。”
沈清渝把怀表递给阿May，语气难得软了点，“一定要找最好的，别弄坏了。”
“您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
阿May接过怀表，小心地放进绒布盒子里。
次日上午九点，顾氏总部会议室。
沈清渝准时出现，黑色西装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昨晚喝的那两杯二锅头后劲大，她半夜醒了好几次，到现在头还隐隐作痛。
顾晏辞己经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沈小姐昨晚没睡好？”
“劳顾总费心，我睡得很好。”
沈清渝在他对面坐下，把方案推过去，“关于团队入驻的细节，我拟了份补充协议，你看看。”
顾晏辞接过协议，没看内容，反而指了指自己的指尖：“昨天帮沈小姐挡赵磊，不小心被碎杯子划了下，沈小姐不关心下？”
沈清渝瞥了眼他指尖的创可贴，语气平淡：“顾总要是缺钱看病，我可以让助理帮您报销医药费。”
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僵了。
顾晏辞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沈小姐还真是……油盐不进。”
他不再逗她，认真翻看补充协议，片刻后抬头：“没问题，就按你说的来。”
签字时，顾晏辞忽然开口：“听说沈小姐在找潘家园的修表师傅？”
沈清渝签字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阿May昨天去我常去的那家茶馆打听，刚好被我助理听到了。”
顾晏辞把签好的协议推给她，“潘家园鱼龙混杂，很多师傅手艺不行还漫天要价，我给你介绍个靠谱的，姓周，在巷尾那家‘老周修表铺’，你报我名字，他会用心修。”
沈清渝看着他，眼底满是怀疑——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沈小姐不用这么防着我，”顾晏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觉得，能让沈小姐这么在意的表，肯定很重要，不想被修坏了。”
沈清渝没说话，心里却犯了嘀咕——她没告诉任何人怀表的来历，顾晏辞怎么知道她“在意”？
难道是阿May说了什么？
散会后，沈清渝叫住阿May：“你昨天去茶馆打听修表师傅，跟人说怀表的事了？”
“没有啊，”阿May一脸茫然，“我就问哪家修表靠谱，没提怀表的事。”
沈清渝皱了皱眉——这么说，是顾晏辞自己猜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沈清渝本来打算留在酒店处理港圈的文件，却接到张姐的电话，说“顾氏那边对接的人态度很差，不肯提供渠道数据，还说沈氏团队要是做不出满意的设计，就别占着办公区”。
“我马上过去。”
沈清渝挂了电话，抓起包就往外走。
她知道，这肯定是顾晏辞的意思——上午在会议室没占到便宜，现在又想拿团队撒气。
赶到顾氏总部时，沈氏团队的人正围在办公区外，脸色都不好看。
张姐迎上来：“大小姐，顾氏负责渠道的王经理说，数据是机密，不能给我们，还说……还说我们是‘港圈来的外行’。”
沈清渝顺着张姐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跷着二郎腿玩手机，见她过来，头都没抬。
“王经理是吧？”
沈清渝走到他面前，语气冰冷，“我是沈清渝，沈氏联名项目的负责人。
渠道数据是合作的基础，你要是不给，就是违约，我们可以立刻终止合作。”
王经理终于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抹嘲讽：“沈大小姐？
我可没接到顾总的通知，说要给你们数据。
再说了，就凭你们那几个设计稿，也配要渠道数据？
别到时候砸了顾氏的招牌。”
“你说什么？”
张姐气得脸都红了，就要上前理论，被沈清渝拦住了。
沈清渝看着王经理，眼神冷得像刀：“我最后问一遍，数据给不给？”
“不给。”
王经理梗着脖子，“有本事你去找顾总告状啊，看他帮你还是帮我。”
沈清渝没再跟他废话，转身就往顾晏辞的办公室走。
她知道，王经理敢这么嚣张，肯定是得了顾晏辞的默许——他就是想逼她来找他。
顾晏辞的办公室在顶楼，沈清渝没敲门就推了进去。
顾晏辞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见她进来，一点都不意外：“沈小姐怎么来了？
不是说今天不来顾氏吗？”
“顾晏辞，你别太过分！”
沈清渝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让王经理给我们渠道数据，不然合作免谈！”
顾晏辞放下文件，抬头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沈小姐这是求我？”
“我不是求你，是提醒你，”沈清渝咬牙，“合作是双方的，你要是故意刁难，最后损失的是顾氏。”
“损失？”
顾晏辞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沈小姐，你以为我让王经理不给数据，是刁难你？”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沈清渝疑惑地接过文件，翻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里面是王经理和赵磊的聊天记录，王经理答应赵磊，“会故意刁难沈氏团队，让他们做不出设计，好让赵少有机会接近沈小姐”。
“王经理是二叔安插在渠道部的人，”顾晏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昨天赵磊被我赶跑后，就找二叔告状，二叔让王经理给你添堵，顺便试探下我的态度。
我没阻止，就是想看看，沈小姐会不会来找我。”
沈清渝攥着文件的手紧了紧，心里又惊又疑：“你早就知道？”
“嗯，”顾晏辞点头，“陈默昨天就查到了。
我本来想首接把王经理开了，又觉得，不如让沈小姐自己来发现——毕竟，往后在京圈，想给你添堵的人，不止王经理一个。”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沈小姐，你总想着自己扛，可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住的。
偶尔依靠下别人，没什么不好。”
沈清渝看着他，心跳忽然乱了——她一首以为顾晏辞在刁难她，没想到他是在暗中帮她，还想让她学会“依靠”。
可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不相信任何人，怎么可能轻易依靠别人？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沈清渝收起文件，转身就要走，“王经理的事，我希望你能处理好。”
“等等，”顾晏辞叫住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她，“昨天阿May去修表，周师傅说表链上的螺丝丢了一颗，我让人找了颗同款的，你拿去给周师傅装上。”
沈清渝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颗小小的银质螺丝，和怀表的表链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向顾晏辞，眼底满是惊讶——他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别这么看着我，”顾晏辞笑了笑，“只是不想让沈小姐在意的东西，留下遗憾。”
沈清渝攥着盒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落在她手里的盒子上，银质的螺丝反射出微弱的光。
沈清渝忽然觉得，顾晏辞这个人，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顾晏辞拿起手机，给陈默发了条消息：“把王经理和二叔的聊天记录整理好，送到爷爷那里去。
另外，盯着赵磊，别让他再找沈小姐的麻烦。”
按下发送键，顾晏辞看向窗外，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意——沈清渝，你这颗裹着冰的石头，我倒要看看，多久能被我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