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透过后视镜偷瞄了眼后座的人,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他跟着沈彻十几年,从校服到西装,比谁都清楚这副“平静”模样下藏着的汹涌。
沈彻靠着椅背,眼帘微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的金属表带,侧脸线条冷硬得像精心雕琢的雕塑。
从苏家出来后,他没说过一句话,可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平日里发雷霆时还要让人胆寒。
方才在苏家宴会上,沈彻的目光在苏清沅身上停留的每一秒,林舟都看在眼里——自家爷哪是对美人无意,分明是心思全挂在了那位安***着的苏小姐身上。
“爷,”林舟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您脸色沉得厉害,是苏家哪里惹您不痛快了?”
他知道沈彻忌讳失控,可方才在苏家,爷盯着苏清沅被红酒泼湿的裙摆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戾气,根本藏不住。
沈彻没理他,指节在表带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林舟识趣地闭了嘴,心里却明镜似的——苏家那两个女儿的心思太明显,尤其是苏婉清,频频往爷身边凑,还故意泼苏小姐红酒,怕是踩了爷的底线。
那不是单纯的挑衅,是在弄脏他看中的人。
车过了两个红绿灯,沈彻才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声音淡得像雾:“苏氏最近在跟城西那块地的项目,资金缺口不小吧?”
林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回:“是,苏明山把大半流动资金都投进去了,还联合了几家小公司凑钱,志在必得想靠这个项目翻身。”
他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沈彻的打算——这哪是关心苏氏的项目,分明是要拿这个当筹码。
“嗯。”
沈彻应了声,指尖终于停下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阴翳,“给他们找点‘麻烦’。”
林舟瞬间领会,却还是追问了句细节:“是从建材还是环评入手?”
“都要。”
沈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先让建材商延迟供货,理由随便找;再让环评那边卡着流程,多提几轮修改意见;最后……”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那是他压抑情绪时的习惯,“让合作银行收紧他们的贷款额度,逼得苏氏周转不开。”
每一步都精准踩在苏氏的七寸上。
林舟飞快地在心里过了遍流程,点头应道:“我今晚就安排人去办。”
他哪能不明白,沈彻哪是针对苏氏,分明是借着苏氏的项目,给苏明山递“台阶”——一个不得不把苏清沅送过来的台阶。
与其说是台阶,不如说是催命符。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沈彻忽然转了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那眼神没了在苏家时的伪装平和,只剩下***裸的审视,却没了往日的冰冷,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等苏氏慌了神,你去见苏明山。”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带着掌控欲的弧度,“告诉他,想救苏氏,他那个小女儿苏清沅,或许能帮上忙。”
林舟心里了然,面上却故意露出点错愕:“爷,这……苏小姐她……她不用知道缘由。”
沈彻打断他,重新靠回椅背,眼底的偏执悄然敛去,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只需要知道,从苏氏撑不住的那天起,她的去处,由我决定。”
他要的不是她的“同意”,是她的“别无选择”。
只有这样,她才会乖乖留在他身边。
林舟应了声“是”,透过后视镜看着沈彻。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苏家,苏清沅被泼了红酒后,只是默默拿帕子擦着裙子,眼底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安静的顺从。
而自家爷当时盯着她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件被弄脏的珍宝,那股子想把人护在身后的冲动,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沈彻的指尖再次摩挲起表带,脑海里全是苏清沅坐在角落的模样——阳光落在她发顶,她垂着眼,长睫像蝶翼般轻颤,明明身处苏家的喧嚣,却透着股与世隔绝的干净。
苏家的空气太脏,苏明山的算计、李慧云的虚伪、苏婉清的嫉妒,那些杂七杂八的目光,根本不配落在她身上。
她该待在更干净的地方,比如他的玉园。
那里有很大的落地窗,有安静的书房,有不会刺眼的暖光。
她可以坐在窗边看书,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能看见她,知道她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会被别人觊觎,不会沾染半分尘埃。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有些发紧。
他甚至开始规划,要给她准备朝南的房间,让张妈按她的口味做清淡点心,还要切断她和苏家那些人的不必要联系——他的人,没必要再应付那些虚伪的亲情。
“爷,”林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苏小姐那边,要不要提前让人去玉园收拾房间?”
沈彻睁开眼,眼底的炙热己经藏好,只余淡淡的吩咐:“让张妈去办,二楼靠南那间,多放两床厚被子,她看着身子弱。”
还有,把她房间的窗户都检查一遍,安上最安全的锁。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霓虹灯次第亮起,映在沈彻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车流,眼神幽深——苏明山想攀附沈家,他便顺水推舟,用苏氏的项目当诱饵,把苏清沅“请”到身边。
这既合了苏明山的意,也圆了他的心思,完美得挑不出错。
沈彻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他从不介意用些“手段”,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
若她肯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可若是她想逃……他不介意把“笼子”做得再牢固些。
苏清沅,你最好乖一点。
林舟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看似平静的男人,心里彻底明了——苏氏不是目标,苏清沅才是。
这场以项目为开端的算计,不过是自家爷为了把心尖上的人带回家,布下的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网中的猎物,从被爷盯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