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沈知黎站在图书馆三楼的窗边，看着楼下穿着学士服拍照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扣着那本毕业纪念册——封面是江行安的字迹，遒劲有力，却让她不敢翻开。
自从毕业晚会那天告别后，她己经有一个月没见过江行安了。
偶尔从师姐口中听到他的消息，说他在市医院的外科做得风生水起，第一次独立主刀就完成了高难度手术，苏医生还特意给他送了花。
每一次听到，沈知黎的心都会像被细针轻轻扎一下，疼得不明显，却密密麻麻地蔓延。
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专业课和实验中，每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试图用忙碌冲淡那些翻涌的情绪。
可总有不经意的瞬间，会让她想起江行安——比如看到实验台上的咖啡杯，会下意识想加两勺糖；比如整理病例时，会想起他教她记录数据的样子；比如路过解剖楼，会想起那个深秋，他弯腰帮她捡报告的场景。
七月初，沈知黎接到了导师的通知，让她去市医院协助江行安完成一个实验项目。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我会好好做的”。
她还是没忍住，想再看看他，哪怕只是作为师妹，作为同事。
去医院报到那天，沈知黎特意穿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提前半小时到了外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手里攥着实验方案，手心微微出汗。
“师妹？
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知黎抬头，看到江行安走了进来，白大褂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眼底有淡淡的疲惫，应该是刚下手术。
“导师让我来协助师兄完成实验项目。”
她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江行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太好了，有你帮忙，我能轻松不少。”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之前整理的实验数据，你先熟悉一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
沈知黎接过文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有点凉。
她慌忙收回手，低头翻看文件，不敢看他的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黎每天都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奔波。
白天在医院协助江行安处理实验数据、整理病例，晚上回学校写实验报告。
江行安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很照顾，会在她加班时给她带晚饭，会在她遇到难题时耐心指导，只是他的话里，总会不经意地提到苏医生——“苏医生今天给我带了她妈妈做的红烧肉，味道很不错苏医生说这家奶茶很好喝，师妹你也试试苏医生明天休息，我们约好去看电影”。
每一次听到苏医生的名字，沈知黎的心都会沉下去一点。
她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回应，可心里的酸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七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沈知黎和江行安在实验室加班整理数据，首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走出医院时，外面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
江行安看着她说，语气里带着担心。
“没事，我等雨小一点再走。”
沈知黎说，她没带伞，也不想麻烦他。
“不行，这么晚了，不安全。”
江行安从车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你先拿着，明天再还我。”
“谢谢师兄。”
沈知黎接过伞，心里有点暖，又有点酸涩。
“我送你到公交站吧。”
江行安说完，就撑开伞，把她护在伞下，往公交站走。
雨很大，伞有点小，江行安刻意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
沈知黎看着他湿透的肩膀，心里有点难受，想把伞往他那边推一点，却又不敢。
到了公交站，江行安拿出手机看了看：“末班车应该还有几分钟，你再等等。”
“嗯。”
沈知黎点点头，看着他湿透的白大褂，忍不住说，“师兄，你的肩膀湿了，快擦擦吧。”
“没事，不碍事。”
江行安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今天是你生日吧？
我听导师说的，一点小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沈知黎愣住了，她没想到，他居然记得她的生日。
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梧桐叶，很精致。
“谢谢师兄……”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眼泪差点掉下来。
“喜欢就好。”
江行安笑了笑，这时，公交车来了，“快上车吧，路上小心。”
“师兄再见，你也早点回去，别感冒了。”
沈知黎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看着江行安站在雨里，首到公交车开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回到宿舍，沈知黎把那条梧桐叶项链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她摸着凉凉的吊坠，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记得她的生日，给她送礼物，对她这么好，可他心里，却有着另一个人。
这份好，像毒药一样，让她忍不住靠近，却又在靠近后，被伤得更深。
第二天，沈知黎把伞还给江行安时，顺便给他带了一杯热姜茶：“师兄，昨天淋雨了，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谢谢师妹，你有心了。”
江行安接过姜茶，喝了一口，笑着说，“对了，苏医生昨天也给我送了感冒药，怕我感冒。”
沈知黎的笑容僵了一下，低声说：“苏医生真好。”
“是啊，她很体贴。”
江行安提起苏医生时，眼睛里满是温柔，那是沈知黎从未见过的样子。
沈知黎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桌上的实验数据，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梧桐叶项链，突然觉得有点讽刺——这片梧桐叶，是她和他初遇的见证，可现在，却成了提醒她“他不属于她”的证据。
八月初，实验项目终于完成了。
那天晚上，科室里的同事一起出去聚餐庆祝。
饭桌上，有人起哄问江行安什么时候和苏医生结婚，江行安笑着说：“快了，等忙完这阵子，就准备求婚。”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祝福，只有沈知黎，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果汁，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看着江行安和苏医生相视而笑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闯入了他们的幸福里。
聚餐结束后，沈知黎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
她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道上，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梧桐叶项链，突然很想把它摘下来，可手指碰到吊坠时，却又舍不得——这是他送她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也是她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江行安打来的。
“师妹，你怎么走这么快？
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酒气。
“不用了师兄，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和苏医生好好玩。”
沈知黎说，声音有点沙哑。
“苏医生己经被她朋友接走了，我没事，正好送你。”
江行安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江行安的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他摇下车窗，对她说：“上车吧。”
沈知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消毒水味。
（作者温馨提示，不要酒驾哦）“今天谢谢你帮忙，实验才能这么顺利完成。”
江行安一边开车，一边说。
“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沈知黎说，眼睛看着窗外。
“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最近总觉得你不太开心。”
江行安突然问，语气里带着关心。
沈知黎的心猛地一跳，她转头看着他，想说“我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有，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吧”。
她怕，怕说了之后，连师妹的身份都保不住，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行安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那你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学校门口，沈知黎解开安全带，说：“师兄，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上去了。”
“嗯，上去吧，路上小心。”
江行安说。
沈知黎推开车门，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江行安叫住她：“师妹。”
她回头，看到他从车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之前实验用的资料，你留着参考吧。”
“谢谢师兄。”
沈知黎接过资料，转身快步走进了学校，没再回头。
她怕，怕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回到宿舍，沈知黎把资料放在桌上，看着脖子上的梧桐叶项链，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知道，她和江行安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
他要结婚了，要和他喜欢的人一起过一辈子了，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幸福，把自己的喜欢，永远藏在心里。
九月初，沈知黎听说了江行安求婚成功的消息。
师姐给她看了苏医生朋友圈里的照片——江行安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戒指，苏医生笑着点头，脸上满是幸福。
照片的背景，是市医院的花园，里面种着很多梧桐树，叶子己经开始泛黄了。
沈知黎看着照片，心里一片冰凉。
她摘下脖子上的梧桐叶项链，放进了抽屉最深处，和那支刻着“知黎”的钢笔放在一起。
她想，是时候放下了，放下这段偷偷喜欢了三年的时光，放下这个让她心动了三年的人。
可命运，却总喜欢和她开玩笑。
十月中旬的一天，沈知黎突然觉得胃很疼，疼得她首冒冷汗。
她以为是老毛病，吃了点胃药就没在意。
可接下来的几天，胃疼越来越频繁，还伴有恶心、呕吐的症状。
她去学校的医务室检查，医生建议她去市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沈知黎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市医院。
她挂了消化内科的号，做了一系列检查。
当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告诉她“初步诊断是胃癌，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认”时，沈知黎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年轻，怎么会得胃癌？
她拿着检查报告，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浑身冰冷。
她想给家人打电话，却又怕他们担心；她想找个人倾诉，却发现，除了江行安，她竟然不知道该找谁。
鬼使神差地，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江行安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师妹？
怎么了？”
江行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忙碌的语气。
“师兄，我……”沈知黎的声音哽咽着，想说自己得了胃癌，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你慢慢说。”
江行安的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吗？”
沈知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想用自己的病情去打扰他，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应该是幸福的。
“我挺好的，最近在忙着准备婚礼的事。”
江行安笑着说，“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听你声音不太对。”
“没有，我就是有点累，想跟你说说话。”
沈知黎说，眼泪己经流了下来，“师兄，祝你新婚快乐，我还有事，先挂了。”
她没等江行安回答，就挂了电话。
她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在她终于决定放下的时候，却给了她这样一个沉重的打击？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黎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和治疗。
化疗的副作用很大，她掉光了头发，体重骤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病情，包括家人和江行安。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想让江行安因为她，而影响到他的婚礼。
十二月初，江行安的婚礼如期举行。
沈知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手机里师姐发来的婚礼照片——江行安穿着西装，牵着苏医生的手，笑得很开心。
苏医生穿着婚纱，很美，也…很幸福。
沈知黎看着照片，笑着流下了眼泪。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江行安，祝你幸福。
虽然我不能亲自去参加你的婚礼，但我会在心里，为你祝福。”
那天晚上，沈知黎的病情突然恶化，被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外，只有她的家人守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
而江行安，正和苏医生一起，在婚礼的新房里，接受着亲友的祝福。
沈知黎在抢救室里，意识模糊中，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深秋——梧桐叶落满医学院的主干道，江行安穿着白大褂，弯腰帮她捡实验报告。
他的笑容，很温柔，很干净。
她想，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要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心动和难过，也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他流泪。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她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悲剧。
就像梧桐叶，再美，也终会落下；她的爱，再深，也终会消散在风里，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