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迁途:寒门入宗
昨夜村落余烬尚未冷却,眼角的泪痕早己风干。
他抬起头,看见山腰上那座青尘宗外门的石径,像一条幽深的巨蟒蜿蜒伸入雾色丛林。
步履踉跄,他背负着村落遗骨,随同招募使者沿崎岖山路而行。
传言入宗可寻机遇与庇护,即使混迹外门也是寒门子弟仅有的出路。
心头的怨火与不甘渗入骨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烧灼他的意志。
青尘宗门口的石洞前,褚默然与数名同乡新弟子列队。
使者冷漠地扫视众人,手中玉简寒光微现。
石洞后方,外门执事俞炳鸣戴着粗厚帷帽,打量每一个血色未褪的面孔。
“听着,”俞炳鸣声音如石缝漏水,“入宗第一日,宗门不养闲人。
灵田、杂务、清池,依序分派。
若有人拖后腿,规矩便是罚至灵风崖赎罪。”
众人抖擞,褚默然却低头不语,只在内心默记宗门分布与权力走向,眼神微微流转,不动声色。
有人窃窃私语,他侧耳,听见“寒门死角”、“荒村小子”的冷嘲。
灵田密布于宗门东侧,雾气溶溶,一派青翠。
褚默然被派到的,是最荒芜的一角——薄地石灶间杂乱泥水,灵气极淡,几乎无人问津。
他拾起锄头,蹲身刨土,指尖微微生茧。
旁边商揽辰等宗门土著,故意在沟渠挑水时将污泥泼溅于他衣襟,以“教规”玩弄羞辱。
褚默然沉默承受,偶尔忍痛躲开,眼中不见屈辱,唯见无声抗争。
“你那村子,是昨夜烧的吧?”
商揽辰阴声咬字,冷笑摇头。
褚默然停下动作,注视着他。
“与你何干?”
话语轻淡,如同将一块石头扔入深井。
“没什么,只是青尘宗,不养无用之人。”
对方用力一踢,灵田旁水缸翻倒,泥浆淹没褚默然的靴面。
褚默然低头,指尖紧抠锄柄,首至血色溢出。
他未还口,只用布巾收拾水缸,重新整理田畦。
午后烈阳微斜,宗门广场召集诸外门弟子。
执事手持灵玉卷轴,逐一核对身份,分发外门腰牌。
每一块腰牌对应宗门身份等级与灵气奖励,寒门子弟的标记最为黯淡。
褚默然领牌前,执事俞炳鸣特意多看他一眼,眼神中既有怜悯也有些许探寻。
他接过腰牌时,用指腹轻轻摩挲其表,仿佛在寻找其中隐藏的信息。
广场后方走来青尘宗内门弟子,气质卓然。
有人指点褚默然,低声嘲弄:“荒村来的贱种,不配入此门。”
褚默然低眉收腰牌,背影渐行渐远,步入宗门宿舍区。
这里的房屋简陋,每一方木板都刻下前人姓名,空气中弥散着陈旧草药气息。
他选了最角落的一间,推门而入,屋内唯有一盏残灯与数卷旧籍。
夜色低垂时,外门中的小团体开始结伙谈笑。
褚默然独自一人,静***在灯下,将宗门分布、势力、规矩逐一摊开整理。
偶尔翻阅墙缝中藏下的《灵术初解》,指尖按在术诀上反复琢磨。
正当他凝神修读时,宿舍门口传来窸窸窣窣。
三名外门弟子悄然踏入,商揽辰带头,手中持着木棍和破衣。
他们将褚默然团团围住。
“你昨夜家破人亡,还敢装清高?
讨好执事就是你唯一的路,懂吗?”
商揽辰冷声压迫,木棍狠狠摔在书案边。
褚默然不发一语,眼神如寒池深潭,沉静到令人不安。
“要不,给我磕个头,也许兄弟们能放过你。”
另一个弟子狞笑着逼近。
空气骤然阴冷,褚默然缓缓起身,侧身避开木棍,掌指微微颤动,却始终未还手。
他只是以平稳的语气道:“想羞辱我,没必要编那么多话。”
商揽辰还欲出手,门外忽然一声厉喝。
“住手!”
众人愣神,循声望去,是负责宿舍的外门执事,方彧。
他目光如剑,踏步而入。
“宗门规矩,私斗罚三月灵食,谁敢***?”
众人见执事到来,纷纷收手退散,商揽辰最后瞥了一眼褚默然,骂了句粗话离去。
方彧在室内停留片刻,对褚默然道:“明日清晨,灵田水议。
你带头,谁敢欺辱,报我名号。”
说完扬袖离去。
夜深人静,褚默然将破旧衣裳整理好,点燃残灯。
他仰望屋顶的空隙,看见几点星光映入微尘之间。
家族之痛尚未散去,宗门***如影随形,但他心底的那团火未曾熄灭。
窗外有微弱脚步声,一只野猫窜过草丛,惊起片片霜叶。
褚默然坐定,心头暗念八字守心诀,灵气如细线穿梭脉络。
他一边温习术卷,一边记下白日争斗细节,分析宗门权力架构与执事之间的关系。
午夜时分,他听见隔壁有人低声议论。
“那荒村小子,还活着。
莫非有异数?”
“新一轮宗门考核就快开始了,我们外门怕是又要多几个炮灰。”
褚默然闭目养神,心神却在策划如何利用明日灵田议事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修习时间。
他知外门劳役虽苦,却也是观察宗门规则与人事的捷径。
只有在逆境中锤炼自己,才能一步步向内门靠拢。
残灯渐熄,窗外星光更盛。
褚默然的身影映在灰白的墙壁上,眉头紧锁,却目光坚定。
他没有为痛苦所困,更无畏恐惧,只在每一次忍受与抗争中,将自身磨砺得更为锋利。
夜色深重,他***于灯下,将家族旧事——那串埋藏在血火中的真相以及对青尘宗内部分势力的疑虑——在心头细细梳理、暗暗记下。
远方二更敲响,宗门内外各怀鬼胎。
褚默然抬头,注视被夜色吞噬的石径,心中己有抉择。
明日清晨,他将以一身寒门血骨,步入灵田议事,正面迎接宗门的种种考验。
纵使外门没落,纵使一路荆棘,他也要在这条青尘路上,一寸寸踏出属于自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