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吕不韦
赵槿已大致摸清了这郑府的情况，家主郑奇主要做些邯郸本地的绸缎、漆器生意，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颇有资财。
她凭借着在娱乐圈练就的察言观色和手脚麻利（毕竟以前拍戏什么活儿她都是自己上手学的），很快从后院粗使丫鬟中被提***，调至前院负责一些端茶递水、迎送客人的轻省些的活计。
虽依旧是奴仆，但至少环境好了些，也能接触到更多人，听到更多信息。
这日，府中气氛明显不同往日，管事婆子一早就吆喝着让所有下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里外打扫得一尘不染，言有贵客临门。
果然，将近午时，郑奇携夫人竟亲自至府门外等候，赵槿与另外几名丫鬟小厮垂首恭立在后。
一辆装饰虽不极度奢华却明显用料考究、做工精良的马车缓缓驶停，车帘掀开，一位身着锦袍、约莫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下车。
他面容富态，目光敏锐，嘴角带着一丝精明的笑意，虽态度客气，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度。
郑奇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拱手道：“吕兄！
舟车劳顿，辛苦了！
终于把您盼来了，快请快请！”
那被称作吕兄的男子亦含笑回礼：“郑兄太客气了，劳您久候，是不韦之过。”
吕不韦？
垂着头的赵槿心中猛地一跳，历史上那个奇货可居、扶持秦庄襄王、权倾一时的吕不韦？
这赵国邯郸，果然是那个战国时代的赵国！
她心下骇浪惊涛，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愈发恭敬地跟着众人入内。
厅堂内，众人按礼节跪坐于席，小茶几上已摆好精致的菜肴，温好的黄酒散发着醇香。
郑奇率先举杯敬酒：“吕兄，此次小弟家中这批货物，可就全仰仗吕兄门路，运往他国售卖了，一切，拜托了！”
言辞甚是恳切。
吕不韦从容举杯回敬：“郑兄放心，不韦既应承此事，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赵槿安静地上前，为二人斟酒，她动作轻盈流畅，低眉顺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交谈间，吕不韦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为他斟酒的赵槿，这女孩虽然衣着朴素，身形瘦小，面色亦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暗黄，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似乎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婢女的沉静与灵透。
举止间并无畏缩蠢笨之态，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妥帖与稳当，他经商多年，阅人无数，直觉此女不凡，稍加雕琢，或可堪大用，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生。
酒宴结束后，吕不韦并未立刻告辞，而是似不经意地问起：“郑兄，方才宴席间，为不韦斟酒的那位小侍女，不知是何人，瞧着倒颇伶俐。”
郑奇与夫人对视一眼，虽有些意外，但一个婢女而已，若能借此讨好这位大商人，自是划算无比。
郑奇当即笑道：“不过是个粗使的小丫头，无姓之人，吕兄若是看得上眼，便送与吕兄，伺候左右如何？”
吕不韦闻言，脸上笑容更深，却摆手道：“哎，岂可夺郑兄所爱？
如此灵秀之人，吕某愿出价赎买，方合礼数。”
他坚持付了一笔不算少的钱帛。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赵槿的意料，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命运已再次被轻描淡写地转手。
在这个时代，奴仆如同货物，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她只能默默跪下，叩谢了旧主与新主，然后安静地跟在吕不韦身后，离开了郑府。
马车轱辘前行，车厢内只有吕不韦和赵槿二人。
吕不韦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安静的女孩，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有没有姓氏？
今年几岁？
家中还有何人？”
赵槿谨记着小花的身份，模仿着卑微婢女应有的怯懦语气，低声回道：“回贵人的话，小人没有姓氏，今年十三岁，父母早逝，他们……只唤小人小花。”
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吕不韦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抚着胡须，眼中算计的光芒更盛，没有家族牵绊，更好。
马车驶入另一处更为轩昂气派的府邸。
吕不韦下车，招来一个干练的婆子，吩咐道：“带她下去，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再换身像样的衣裳来见我。”
赵槿被婆子带下去，一番洗浴梳妆，换上了一身虽不华丽但干净细软的浅青色曲裾深衣。
婆子还为她简单梳理了头发。
当她再次被引到吕不韦面前时，吕不韦眼中闪过明显的满意之色。
“抬起头来。”
他命令道。
赵槿依言抬头，目光快速而恭顺地扫过吕不韦的脸，随即又立刻垂下，做出不敢直视的样子。
洗净铅华后，露出的是一张虽仍显清瘦，但五官极为标致的脸孔，尤其一双眸子，清澈明亮，身段纤细，已有少女雏形，稍加将养，必是美人胚子。
“甚好。”
吕不韦抚掌轻笑，“底子不错，只是这歌舞仪态，还需好生教导。”
他随即对下人吩咐：“去，寻一位善歌舞、懂礼仪的师傅来，好生教导于她。”
赵槿心中警铃大作，梳洗打扮，学习歌舞，这吕不韦想做什么，将她培养成礼物送人或是另有所图，这分明是从一个做粗活的火坑，跳进了一个看似光鲜、实则可能更危险的深潭。
但她面上依旧是一派温顺惶恐，低声道：“谢贵人。”
退出厅堂后，赵槿被引向一处厢房，她看着这比郑府下人房好上无数倍的新环境，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吕不韦……”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飞速在脑中闪过，狡黠、投资、奇货可居、权力、最终饮鸩自尽……她被他视为一项投资。
前路是吉是凶，全然未知。
赵槿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也罢，虎窟狼窝，如今也由不得我选。”
她望着窗外陌生的战国天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这里是她记忆中的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