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潮湿的青砖地上,看着那烟雾在空中凝成牡丹形状——与贵妃金簪上的纹饰分毫不差。
"抬头。
"皇后的声音比数九寒天的冰凌还要冷。
我缓缓仰起脸,却看见她指尖捏着一粒孔雀石珠子,正是贤妃日前把玩的那颗。
珠子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什么东西。
"本宫听闻,云尚宫精通香道。
"皇后突然将珠子投入香炉,"不如品鉴一番,这西域进贡的龙涎香有何特别之处?
"香炉里骤然爆出噼啪声响,数十只黑色甲虫从炉盖缝隙蜂拥而出。
我本能地后退,后腰却撞上了坚硬的东西——那尊失踪多年的青铜朱雀香薰,父亲曾在此物底部发现过西疆密道图。
"娘娘明鉴!
"我重重叩首,借机摸向香薰底部。
指尖触到凹凸的纹路时,殿外突然传来尖利的通报:"贵妃娘娘到——"一阵香风袭来,郑贵妃的鸾驾径首闯入殿中。
她鬓边金簪上的血玉髓正在融化,滴落的液体在青砖上腐蚀出缕缕白烟。
我瞳孔骤缩,那簪尾的南珠里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姐姐好雅兴。
"贵妃用绣帕掩住口鼻,"听闻尚宫局走水,妹妹特地带了西域进贡的冰魄香来压惊呢。
"她身后的宫女捧出鎏金香盒,掀开的瞬间,整个大殿温度骤降。
我藏在袖中的手指突然刺痛——玉坠里的血玉髓碎片正在发烫,与香盒里那尊白玉观音产生诡异的共鸣。
老宫女突然从梁上倒吊下来,枯瘦的手指首指香盒:"那是永和十二年先帝赐给徐家的..."话音未落,一支金针从她太阳穴贯入。
贵妃身后的春莺微微一笑,右手残缺的小指轻轻转动着金针尾端。
"这贱婢倒是忠心。
"贵妃用簪尖挑起老宫女的下巴,"可惜啊,和云尚宫的父亲一样不懂变通。
"她突然转向我,"你说是么,云典珍?
"香炉里的甲虫突然集体振翅,在空中组成一幅完整的西疆地图。
皇后猛地拍案而起,袖中甩出的织金锦线将虫群瞬间绞碎。
纷纷扬扬的虫尸中,一片薄如蝉翼的绢帛飘落——上面用血写着"戌时三刻,朱雀门"。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皇后拾起绢帛,在烛火上引燃。
跳动的火光中,我清楚地看见她手腕内侧纹着一枚带血的金针图案,与春莺所用的一模一样。
殿外更鼓骤响,戌时的钟声回荡在宫墙之间。
青铜朱雀香薰突然自动旋转,底座露出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半块西府海棠罗帕——与射杀浣碧的那块正好能拼合。
"娘娘!
朱雀门走水了!
"太监的尖叫划破夜空。
我们冲出殿外,只见东南方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
浓烟中隐约可见无数黑色甲虫组成三个大字:焚香引。
贵妃的金簪突然断裂,簪头的血玉髓滚落在地,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血水中浮现出父亲扭曲的面容,他大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讯息。
春莺突然惨叫一声,她残缺的小指伤口处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
皇后猛地拽下腕间佛珠掷向虫群,珠子碎裂的瞬间,整个尚宫局的地面开始震颤。
"终于来了。
"皇后唇边泛起诡异的微笑。
她掀开凤袍下摆,小腿上赫然绑着一柄鎏金匕首——与老尚宫遇害时胸口所插的一模一样。
地砖突然塌陷,我们齐齐坠入一条漆黑的甬道。
下落过程中,我摸到墙壁上凹凸的刻痕,那分明是父亲的字迹:"永和十二年,熔兵械铸香炉三百..."当双脚终于触到实地时,眼前景象让我毛骨悚然——数百尊青铜香薰排列成西疆地形图,每尊香薰前都跪着一具身披宫装的骷髅。
最中央的香薰盖上,赫然刻着徐氏家徽。
皇后从袖中取出那粒孔雀石珠子,轻轻放在中央香薰的朱雀口中。
珠子碎裂的声响中,所有香薰同时喷出青烟,在空中凝成一支巨大的金簪虚影。
簪尖首指我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