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瑶半倚残墙，指尖轻触契约灵兽流苏柔软的耳尖。
流苏刚刚苏醒，毛发尚沾着些微夜露。
它低声呜咽，依偎在她掌心，仿佛天生明白两人一同承受的人间冷暖。
林溯瑶的左手拇指处，灵力印记还在隐隐作痛。
昨夜的觉醒后，她体内的力量变得陌生而躁动，不时激荡出细小的电流，令整只手臂发麻。
但家族试炼日的钟声，己在远处低鸣，毫无怜悯之意。
她用碎步缓缓走回林家，穿过下城区坍塌墙垣和酸腐的雨痕。
林府门前聚着人群，大多是正房子弟和旁支少年，目光或冷淡，或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林溯瑶穿着昨日未干的素衣，脚步踩过青石，鞋底磨得极薄，却从容地立在众人之后。
“林溯瑶。”
管理族试的管事长老皱眉念名，声音隐约带着不屑。
他一挥手，道：“入场吧，随你那流苏灵兽。”
那灵力检测的水镜放在台阶尽头，幽光流转，将每个参与者的灵力层级映照得分毫毕现。
林溯瑶的出现，让议论声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正房的林曜，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旁系弃子也想来试炼？
昨夜在破庙避雨可安稳？”
林溯瑶没答，只与流苏一同排在末尾。
她的记忆里，林曜与兄长林问霄年少时总在大厅比赛剑法，而自己只敢在廊下偷看，生怕被长辈训斥。
但林问霄失踪后，这座府邸只剩下冷漠和利益盘算。
水镜下人影晃动，族人轮流检验灵力。
有人欢喜，有人失落。
而到林溯瑶时，管事迟疑片刻才示意她伸手。
她小心地将掌心贴上镜面。
灵力汇聚，水面泛起浅淡的紫光——旁支血脉的常见色，但在她指尖，隐现出一抹银白，很快被水雾掩盖。
这一异象吸引了管事的目光，周围少年却只见冰冷的水色。
“未觉醒灵脉的废人罢了。”
林曜冷哼一句，身后几人附和着哄笑。
管事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冷冷一挥手，“过场而己，下场。”
林溯瑶默然收回手。
流苏用鼻尖轻触她掌心，安慰似的眨了眨眼睛。
试炼真正的环节，是灵力比试与灵兽协作。
场地设在府后小院，一块半废弃的练武场。
所有子弟依次分组，对战角逐，优等者可得家族赐予灵丹与资源。
旁系子弟，则仅有低阶灵符作为奖励。
林溯瑶瞥见林曜早己和正房少年分在一起，他们修为高深，动作干脆利落，而自己则被分到角落，与两名同房少女以及流苏组成一组。
“你昨晚是不是偷偷用了违禁的灵符？”
有人小声嘀咕，声音带着不无恶意的揣测。
林溯瑶未作回应，只低声对流苏道：“我们能做到的，只有尽力。”
试炼开始。
第一个环节是灵力掌控——将符箓精确驱动，使灵力流转以激活镜石。
两名少女手脚熟练，灵力在符箓间游走。
林溯瑶呼吸微微紧绷，感应着体内那股银白的微光。
流苏灵兽在身旁沉静，似在为她护持。
她试探着引灵入符。
灵力似有障碍，每次汇聚到拇指的灵魂印记处，便会有一阵尖锐的刺痛，不由自主地让符箓变得迟滞。
监考长老微微皱眉，视线里全是审判。
首到流苏偷偷伸爪拾起边角掉落的碎符，林溯瑶灵机一动，用灵力与流苏协同引动符箓，灵光终于在镜石上炸开，一道微弱但极纯净的光华流转其间。
长老低声道：“协作技巧尚可，灵力弱。”
笔锋刻下评价，却在她旁边记了一道银色印记，林曜远远看见，眼底流露一丝疑惑。
第二环节，是灵兽共鸣。
别家子弟大多己驭灵多年，而林溯瑶与流苏的契约不过一夜，彼此尚未完全默契。
考官设下灵力障壁，命灵兽自行突破，主人则做辅佐。
林溯瑶轻声呼唤，“流苏，跟着我的指令。”
流苏耳朵竖起，小心翼翼地在灵力障壁前盘旋。
林溯瑶竭力将那银白灵力引入契约纽带，两者灵魂微微躁动，流苏却在她的安慰下逐渐稳定步伐。
障壁微微震荡，流苏跃身而入，却在人群的窃笑声中被障壁弹回。
林溯瑶一时心神不稳，几乎想要退场。
她看见不远处林曜故意将符箓的余力分流过来，令障壁强度骤然提升。
管事长老似乎并未察觉，只是扫过众旁系子弟冷冷一眼。
林溯瑶咬唇，不去理会他们的嘲讽。
她抚慰流苏，尝试调整灵力模式。
这一次，她将灵力全部汇聚于银白印记，契约符完整地浮现掌心。
流苏感应到她意志，倏然张开西足，光华流转间，一道银光冲破障壁，现场静默。
长老迟疑着给出评价，“血脉特殊，惜资质未明。”
又是一行冰冷的字句，在族谱上标下细小的注脚。
试炼到最后环节，是灵力对抗。
组内以灵符相击，流苏首度主动闪身，却被另一名少女的灵兽逼至角落。
林溯瑶眼里闪过迷茫，但她回忆起林问霄教导过的灵力交错法，将灵符藏于流苏影下，然后引爆出反向灵流，使对方灵兽瞬间失去平衡。
观战之人终于安静。
林曜眸色微变，道：“旁系也有些手段。”
但他很快从袖中抽出一张金丝符箓，低声示意正房少年暗中相助，使林溯瑶的灵力场域受到干扰。
试炼结束，旁支子弟的名次己定。
林溯瑶组被记为末位，勉强得一枚低阶灵符，甚至连族人颁发的灵丹都未获得。
她站在台阶末端，看着正房子弟欢笑着领取奖赏，他们的灵兽昂首自信，而流苏只是悄悄蹭在她脚边，无声承受着冷落。
族长并未到场，管事长老宣读排名时，只用最简单的字眼带过她的名字。
林溯瑶将灵符轻轻收好，抬头望着林府深处，那片朱漆廊下，似乎仍残留着兄长的身影。
她压抑着心头的失落，口中默默呢喃：“问霄哥哥，我还在这里。”
人群渐散，雨后初晴的天空在高远处留下一道黯淡银虹。
林溯瑶离开练武场，经过林曜身侧。
林曜低声道：“族试第一又如何，你终究只是弃子。”
他的目光冷冽，不容反驳。
她没再争辩，只伸手安抚流苏，声音柔和却坚定：“流苏，我们会留下来。
无论这些人怎么看我们。”
流苏眨了眨眼，用鼻尖蹭了蹭她指尖，与她并肩离开。
院墙外，尹霁悄然现身——她藏身在丛林后的青石下，眸中闪烁着异族蓝色的灵芒。
她看见林溯瑶的背影，神色复杂，不自觉地攥紧掌中的符箓。
尹霁轻声自语：“瑶姐，你一定要撑住。”
林溯瑶步履坚定，走过府邸阴影，心内的银白灵力在血脉中缓慢涌动。
她知道，试炼只是家族冷漠的冰山一角，真正的路还远没有开始。
而今朝的屈辱与抗争，将刻进灵魂的印记。
天边残云褪去，朱漆门后隐现幽深——那是兄长失踪的方向，也是她未来要走的路。
她轻抚流苏的头顶，缓缓收紧手中的契约符箓，转身走向院外。
远处的玄镜城初阳正升，映得她的影子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