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摩挲着指尖残留的烛泪,微光跳跃在潮湿的砖缝间,照亮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街头刚刚被雨水冲刷过,尘埃尚未落地。
饥饿和脏污困顿裹挟着她,但内心有种细微的火种,倔强不肯湮灭。
脚下的石阶尽头,是玄镜城最偏僻的下城区。
杂草丛生,小巷深处传来犬吠猫啼,偶有巡夜人呼喝着驱散流浪儿。
林溯瑶攥紧了衣袖,另一只手却下意识握紧了那块温热的青玉佩。
那分明本该属于兄长林问霄,如今回馈于她,像一道无形屏障隔绝严寒。
昨夜的觉醒宛如惊雷劈裂胸膛,灵力自骨血中涌动,令她浑身酸痛不止。
林家门第的残酷与排挤仍在心头作痛,而今身无长物,周遭敌意却愈加明显。
她以为从家族步出,苦难也随之远离,然而路更难,危机几乎无处不在。
破庙的残墙边,一堆杂乱枯枝下,隐约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林溯瑶警觉地收住脚步,目光如炬地搜寻暗影。
她能察觉灵流的轻微波动,那是自觉醒后天赋带来的敏锐——空气中的灵气像一层纱在晃动,远近起伏有异。
她小心拨开几撮干草,湿气裹挟着一股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一个细小的身影缩成球状,银灰毛发沾满泥土和血迹,两只琉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冽。
那是一只流苏兽——灵兽残种,野性未泯,却极少与人亲近。
据传它们能成为失意者的守护灵兽,也因稀有而受追捕。
“别怕,”她下意识地低语,自己竟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林溯瑶缓缓伸出手,指尖绕着金色的灵力微光。
流苏兽警觉地偏头,尖利獠牙警告意味十足。
林溯瑶近乎本能地运转灵脉,勉力屏息,将那股自内而外喷薄而出的灵力化作柔和波动。
她记得兄长曾说过,契约灵兽并非靠强取,而是“以灵为信”。
“我与你一般,被世界遗弃之人……”她的声音极轻,却仿佛与空气共振。
流苏兽微哑地呜咽一声,眼神中闪现迟疑。
她轻轻将手掌贴近那灵兽前额,灵力微光密布指纹。
霎时间,银灰色的流苏毛发下浮现一道细微的古老纹路,如同灵脉中的某种无形共鸣。
一阵剧痛袭上心头——她体内灵魂印记躁动,仿佛与这灵兽的某一部分遥遥呼应。
灵光澎湃,周遭浮起淡淡的白气,将两人影子托举在残垣上。
破庙外的风声骤然静止,只剩下心跳回荡于胸腔。
流苏兽露出困惑与痛楚并存的神色,却没再抗拒。
“以此印,立此誓,使你我共担浮生。”
林溯瑶声音坚定,冷澈中带着一丝祈求。
灵力贯通。
顷刻间,一缕淡蓝色契约纹身在林溯瑶腕上浮现,流苏兽发出一声极轻的鸣叫,伏在她脚边,神情透出脆弱的依赖。
片刻后,她如释重负地吐息,抚摸起流苏兽毛发,心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
流苏兽伏在她膝前,警觉地望着西周。
黑夜仿佛因这结契而柔软了几分。
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和几句粗暴的呵斥。
林溯瑶立刻收敛情绪,揽起流苏兽,猫入破庙阴影。
她屏住呼吸,耳力全绷至极致——灵力觉醒后,她对周遭动静格外敏锐。
“喂,这附近有灵兽的气息!”
是贩灵的闲汉,带着狗和短刀,举着灯笼。
他们嗅到了灵兽极淡的灵力波动,许是前面追丢了什么。
林溯瑶护紧流苏兽,灵魂深处一丝悸动——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将生命、命运同另一个存在系于一线。
危机感如寒流袭来,令她眉目凝肃。
脚步临近,狗窜入庙口,狂叫不止。
林溯瑶屏息,掌心生暖,一缕微光自指缝溢出,化作灵流屏障笼罩周身,将自身气息藏匿至极致。
流苏兽缩成一团,微微颤抖,却未退缩。
几名贩灵闲汉在残墙边举起灯笼,打量着破庙与枯草。
狗吠声渐行渐远,一人低声骂咧着说:“追了一夜,只剩点血迹,这灵兽八成早死了。”
另一人咧嘴笑道:“走吧,这一带多脏乱,值钱的东西少得可怜。”
脚步终于远去。
林溯瑶额头见汗,脊背仍有冷意。
她松开怀中的流苏兽,后者警惕又依赖地望向她。
危机虽过,心头却浮现一抹自豪——她用自己的灵力、而非旧日家徽初次守护了谁,也守护了自己。
流苏兽睁着琉璃色的眸子,轻舔她手背,银灰长毛沾着泥水,在夜里如流云般微亮。
林溯瑶凝望那细小生命,恍觉这种微弱的羁绊,比残酷家族更真实。
她轻声问:“你愿意跟着我吗?”
流苏兽仿佛听懂了一般,缓缓点头,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在泥尘中绘出一道清浅弯弧。
天空浮起稀薄云雾,月光勾勒出破庙的剪影。
林溯瑶抱着灵兽慢慢起身,眼神坚定了许多。
身后黑夜依旧,但她己不再是那个被驱逐的弱者。
手腕上的淡蓝契约印烙在皮肤下,像铭刻在灵魂深处。
她拍了拍流苏兽的脑袋,轻声道:“我们要去寻人,也要活下去。”
破庙外,雨后泥泞连着未知的街巷,前方路途漫长。
林溯瑶挽紧衣襟,步履轻却不再迟疑。
她抱着流苏兽慢慢消失在黎明前的雾色中,内心隐约生出一份新的勇气。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无论星河旧迹、禁术纷争抑或血脉流转,都己因这枚契约,悄然转向另一条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