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刻着”律阙“神眷的徽记——天平与矩尺交叠。
十二名披着金色长风衣人依次下船,步伐整齐划一。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瘦,肤色苍白,左眼戴着一枚单框铜镜——裁罪司司长,白衡。
他站在栈桥上,抬眼望向破败的灯塔,像在测量一段肉眼看不见的距离。
跟在他身侧的书记官翻开记录板,低声汇报:“死者名:卢三,性别:男,年龄:35岁,案发时间:约昨夜23:00至今日2:00之间,死因:吸食‘余烬’,动机:未知。”
————————清晨七点三十,天微亮。
江枫在厨房给妹妹做早餐。
平底锅“滋啦”一声,蛋香漫开,他顺手把煎蛋折成半月,放在吐司上,再铺一片薄薄的芝士。
另一边,小奶锅里的牛奶刚好冒泡,他倒进杯子里,顺手撒上一点可可粉,用勺子勾勒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笑脸。
“幼稚。”
江雪顶着乱糟糟的短发晃进厨房,T恤领口斜到锁骨,露出锁骨下那枚淡青色胎记——像一瓣被揉皱的月桂。
她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双手捧杯,一口一口把笑脸喝成哭脸。
江雪朝江枫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洗漱。
待她回到餐桌前,江枫才开始动刀叉。
他切开煎蛋,刀尖碰到盘子,发出一声轻响。
他叉起一块煎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像在品尝一段旧时光。
“江雪。”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等会儿……帮我改一下记忆。”
江雪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我没把握不伤到你。”
“那你就等着我被抓吧,到时候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江雪白了他一眼:“哼,被抓活该。”
————————江枫工作的店叫“ECLIPSE”在旧城区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门脸窄得只容两人并肩。
店里只有十几个座位,吧台是一整块胡桃木。
老板姓顾,是个退休的老年酿酒师,同时也是江枫江雪的养父,平常把酒馆全权交给江枫,自己跑去乡下种啤酒花。
因此,江枫既是调酒师,也是这间酒馆的老板。
八点整,开店前的例行仪式。
他先打开唱片机,放的是三十年代的女声爵士,沙哑的声音让旧时代的余韵充斥整个酒馆。
然后擦杯子——每一只杯子都要用沸水烫过,再用无绒布单向擦拭,避免留下指纹。
冰柜里,他自制的透明老冰方方正正地躺着。
江枫拿起冰锥,手腕轻抖,冰屑飞落,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九点,第一位客人推门。
是个穿暗红套装的女人,身上散着淡淡香水味,眼角有颗泪痣。
她坐下,将包搁在吧台,指尖敲了敲木质杯垫。
“今天想喝什么?”
江枫问。
“能叫醒记忆的那种。”
江枫转身,从酒柜最底层抽出一瓶自己浸泡的琴酒——基底是干金酒,加了苦橙皮、迷迭香和一片干燥月桂。
他点燃喷枪,炙烤一片新鲜橙皮,油脂在空气中炸开,像一场小型烟火。
然后,他滴入三滴自酿的苦艾,酒液瞬间变成迷雾灰。
“名字?”
女人抿了一口,眼神晃荡。
“昨日重现。”
“好酒。”
十点,阳光终于爬进巷子,落在吧台末端。
江枫把擦亮的杯子倒挂,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透出几缕金光。
“吱呀——”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正是这家馆子的真正老板:那位总把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背脊比酒瓶还首的老人。
“顾老,您回来了。”
江枫问好。
“嗯,我就是来看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
顾墨云语气严肃。
“当然不会。”
江枫回道。
江枫知道顾墨云是回来见他的,表面上看起顾墨云对他很放心,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他们兄妹。
“前几天,是你们生日吧。”
顾墨云语气依旧严肃但又多了一丝愧疚:“我当时遇到了点事,脱不开身。”
说着从怀中掏出被布裹着的物件。
他把酒馆门关上,放在吧台上将布拆开,——两枚护身符那护身符不过小半个巴掌大,却重得让吧台吱呀一声:外围是十二枚极细的星铁链环,环环相扣,像水流搅成的漩涡。
江枫看到布里裹着的东西,不禁内心一惊:“‘完整的‘斯奇文护身符’!
顾老,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顾老笑了笑:“哼,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曾经的三阶神使,一个人就能挡千军!
不管是实力还是身份地位都是……”眼看顾老又要讲起来江枫连忙打断他:“停停停,”别的不说,江枫最受不了的就是顾墨云在那不停地唠。
“我知道您厉害。
但是您还是要注意安全,好吗。”
“你小子,什么时候能有我当年那么出息,我躺在棺材板里面都能笑醒。”
话虽如此,听到江枫对他的关心嘴角还是止不住笑意。
“生日快乐。”
他将护身符交到江枫手中。
“谢谢顾老。”
江枫没有推辞伸手接过,护身符落到他手上,一股沉重感便传来:“这密度……呵,小伙子还得练啊。”
顾墨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连我这个老头儿都比不上。”
………江枫心里一阵无语,心想:怎么可能比得过呀,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好吗。
[欲哭无泪]“你的神眷是什么。”
顾墨云问道。
江枫愣了一下:“我没有得到神眷。”
他伪装出一个笑容。
顾墨云听到回答后哈哈大笑:“那就好,给我打一辈子工吧。”
说着顾墨云起身离开“我去看雪儿了。”
“好。”
————————深夜,万籁俱寂,然而,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时刻,酒馆却迎来了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段。
灯火通明的酒馆里,人头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
“稍等,您的伽式鸡尾酒马上就好。”
调酒师熟练地摇晃着手中的调酒器,微笑着对客人说道。
就在这时,“咚——”一声巨响突然传来,酒馆的门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开,来回晃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紧接着,十几名裁罪司成员如旋风般冲入酒馆,他们动作迅速而整齐,眨眼间便在酒馆中央排成了两列,留出一条宽阔的过道。
白衡站在最前方,他一脸严肃,目光如炬,扫视着酒馆内的每一个人。
“裁罪司,秉公行事,闲杂人员立刻离开!”
白衡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喧闹的酒馆里回荡着,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听到白衡的话,原本热闹的酒馆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在白衡威严的目光下,他们纷纷起身,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酒馆。
“不知司长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江枫强忍心中怒火,尽量保持平静。
白衡声音低沉且威严:“昨夜卢三去到你家买酒,随后如往常般一样前往她爱人的坟墓买醉,但他饮用了一种名为‘余烬”的神经毒素,导致死亡。
以上信息皆据裁罪司知阙神眷者,探知所得。
为了您的清白也为了维护圣都秩序请配合我们查探你的记忆。”
“他是买了酒,但他的死与我无关。
至于您说的‘余烬’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江枫忍着怒火:“请探查我的记忆吧。”
“好。”
白衡举起右手掌心面对江枫,一只黑瞳浮现在手心。
知阙窥视:探查生者三天内的记忆信徒增幅:可探查死者一天内记忆,随死亡时间的延长,记忆变得模糊那黑瞳像是要把江枫看穿片刻他垂下手,掌心仍残留着细微的刺痛——那是神眷窥视对施术者的反噬,证明正如江枫所说卢三只在他那里买了酒,而对于“余烬”他一概不知。
白衡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看了江枫一眼,那目光像钝刀,想从对方脸上刮下一层隐痕,却最终什么也没刮到。
他转身,风衣翻起一道锋利的弧线:“走。”
裁罪司的人鱼贯而出,铁靴踏在旧木板上,发出沉闷且杂乱的咚咚声。
“卄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