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信里的秘密
那纹路里嵌着经年的尘,却在掌心的温度里渐渐显露出暗银的光泽,像藏着不肯褪色的往事。
窗外的雨还没停,风裹着潮气扑在玻璃上,将远处老槐树的影子揉成一团模糊的墨色,反倒让书桌上那叠泛黄的信纸愈发扎眼。
她深吸一口气,拆开最上面那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纸是民国时期常见的竹浆竖格笺,边角微微卷起,带着旧纸特有的脆感。
字迹是挺括的小楷,墨色却忽深忽浅,像是写信人落笔时指节绷得太紧,连腕力都失了匀。
“今闻沪上时局愈紧,法租界巡捕昨日查抄了三马路的药房,商会的老周己被带走。
前日托人寻得的那批盘尼西林,己按你所嘱,分装在洋行的祁门红茶箱里,三日后由‘江顺号’货轮运往汉口,接头暗号照旧。”
林砚的指尖猛地顿住,信纸在掌心攥出几道褶皱。
祖父的回忆录里,只写过抗战时在后方医院给伤员换纱布,字里行间全是硝烟里的琐碎与狼狈,从未提过“洋行盘尼西林”,更别说需要接头暗号的药品运输。
她喉间发紧,继续往下读,信的后半段字迹忽然潦草起来,墨点溅在笺纸上,像没忍住的急泪:“你叮嘱的‘东西’己藏妥,在老宅西厢房第三块地砖下,我用桐油拌石灰封了缝,寻常翻找查不出来。
切记,非到万不得己,切勿取出——那东西干系太大,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
若我半月内未归,便将此信与其余物件付之一炬,忘了这些事,好好过日子。”
“西厢房?”
林砚猛地起身,膝盖撞到书桌,茶杯晃了晃,热水溅在铜扣上。
她本想伸手擦,却忽然顿住——那铜扣竟在发烫,不是金属遇热的灼,是像揣在胸口捂了许久的暖,顺着指尖往心口钻。
她再看那铜扣,缠枝纹的缝隙里似乎渗出极淡的光,像被唤醒的星火。
雨声忽然变密,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竟盖过了屋内的动静。
林砚下意识看向窗帘,却瞥见门底的缝隙里,映进一道细长的影子——有人站在门外。
“谁?”
她攥紧信纸,声音比预想中更发紧。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潮湿的风顺着门缝溜进来,带着雨丝的凉意。
林砚盯着那道影子,指尖的铜扣烫得更甚,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握住门把手,缓缓拉开了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廊灯的光晕在雨雾里散成昏黄的圈。
但就在她松了口气,准备关门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扫到楼梯口的阴影——那里立着个穿深色长衫的身影,袖口沾着些泥点,身形竟与老照片里祖父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不等她看清脸,那身影便转身往楼梯下走,脚步声轻得像被雨打湿的棉线,转瞬就消失在拐角。
林砚追出去时,楼梯间只剩潮湿的霉味。
她扶着栏杆往下看,一楼的大门虚掩着,风卷着雨丝扑进来,在地面扫出一道水痕。
而门旁的石阶上,放着一枚与她掌心一模一样的铜扣,只是那铜扣上,沾着一点新鲜的、暗红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