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着现磨咖啡的苦香,却静得过分,连佣人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林小满被张妈轻手轻脚叫醒,揉着眼睛梳洗完,一进餐厅就愣了——这桌子长到能当操场跑,桌上的早餐精致得像美术馆展品,比她以前蹲巷口吃的豆浆油条阵仗大了十倍不止。
主位上的林国栋正低头看财经报,眉头皱着,报纸翻页的声音都带着威严。
旁边的苏婉清看见她,立刻放下咖啡杯笑起来,语气软乎乎的:“小满来啦?
快坐,你大哥一早就去公司了,说有个紧急会,连口粥都没喝。”
林小满顺着苏婉清指的位置坐下,雕花椅子沉得她差点没拉动,摩擦地板时“吱呀”一声,在安静里格外扎眼。
她偷偷瞄对面的林薇薇——这位妹妹穿浅灰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低头刷手机,长睫毛垂下来,侧脸冷得像块冰雕,连她坐下都没抬下眼皮。
佣人很快铺好餐巾,端上和其他人一样的早餐:太阳蛋煎得外焦里嫩,培根卷着西兰花,还有一小碗撒了坚果的谷物酸奶。
份量小得像开胃菜,摆得倒对称,红的番茄、绿的蔬菜、黄的鸡蛋,配色跟调色盘似的。
林小满捏着沉甸甸的银叉子,手都有点发紧。
她偷瞟周围:林国栋切培根的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几乎没声音;苏婉清小口舀着酸奶,嘴角沾了点奶渍都要用餐巾轻轻擦;林薇薇更绝,叉起一小块鸡蛋送进嘴里,连咀嚼都没怎么动脸颊,活脱脱广告片里的镜头。
她学着样子切了口鸡蛋,蛋黄微微流心,味道是好的,可就是少了点烟火气——没有油条蘸豆浆的香,也没有煎饺咬开时的油润,总觉得缺点啥。
餐厅里只剩餐具碰撞的轻响,林小满坐得浑身不自在。
以前在养父家,早餐时养父总边看早间新闻边喊“油价又涨了”,养母会往她碗里塞包子,巷口卖豆腐脑的吆喝声都能飘进窗里,哪像现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实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看向苏婉清:“妈,这鸡蛋煎得真匀,是七成熟吗?”
苏婉清愣了下,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连忙点头:“是啊,厨房特意按这个火候做的,你要是嫌生,我让他们重做。”
“不用不用,刚好!”
林小满摆手,又转头冲对面喊,“薇薇妹妹,你就吃这点啊?
够饱吗?”
林薇薇终于抬了头,漂亮的眸子扫过来,没什么温度,就淡淡“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刷手机,连多余的字都懒得说。
林小满碰了个软钉子,正想挠挠头,就听见林国栋放下报纸的声音,他看过来一眼,语气带着大家长的严肃:“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专心点。”
“哦……”林小满赶紧缩了脖子,乖乖闭嘴。
可没安静两分钟,她的目光就黏在了那碗谷物酸奶上。
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酸得她眉头皱成一团,除了坚果的脆,一点甜味都没有。
她下意识左右看了看,一瞬间发现目标,手快准狠伸到桌子中间——那里摆着个水晶糖罐,里面的白砂糖亮晶晶的。
猛猛舀了两大勺,“哗啦”一下倒进酸奶碗里,搅了搅就舀起一大勺塞进嘴里,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甜丝丝的味道裹着酸奶的酸,终于对了味!
林小满满足地眯起眼,嘴角还沾了点奶渍。
可下一秒,她就感觉餐厅的空气都冻住了。
林国栋切培根的刀顿在盘子上,眼神有点复杂;苏婉清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嘴角的笑都僵了;连一首冷着脸的林薇薇,都猛地抬起头,目光首首落在她的酸奶碗上,漂亮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刚好端着新烤面包进来的厨师长,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手里的托盘都有点晃,小声提醒:“林小姐……那、那糖罐是装饰用的,平时很少有人动……啊?”
林小满一脸茫然,舔了舔嘴角的奶渍,“装饰也能吃吧?
不加糖太酸了,这样才好吃啊!”
说着又舀了一大勺,嚼得一脸满足。
林国栋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糖吃多了不健康”,可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最终只叹了口气,继续切自己的培根。
苏婉清连忙打圆场:“对对对,小满喜欢就好,下次让厨房首接做甜口的酸奶,省得你自己加。”
林薇薇没说话,只是盯着林小满的酸奶碗看了几秒——看她把碗底的酸奶刮得干干净净,看她沾了糖粒的手指蹭了蹭餐巾,看她吃完还打了个小声的饱嗝。
她那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点不是“冷淡”的表情,像是困惑,又像是有点……新奇?
她实在没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在这种规规矩矩的早餐桌上,敢这么理所当然地“破坏规矩”,还吃得这么开心?
早餐最终在这阵诡异的安静里结束。
林国栋第一个起身,走前看了眼林小满空了的酸奶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拿着报纸走了。
苏婉清拉着她问要不要再吃点水果,被她笑着拒绝了。
林薇薇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准备走。
经过佣人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声音还是冷的,却听得所有人都愣了:“明天早餐,给我也准备一份甜酸奶。”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浅灰色的裙摆扫过地板,没留下一点犹豫。
林小满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
她没听错吧?
那个看起来只喝露水、吃花瓣就能活的冷艳妹妹,要吃甜酸奶?
是因为自己刚才吃得太香,把她看馋了?
还是……这位冷艳妹妹,其实也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林小满看着林薇薇消失的方向,心里第一次对这个难接近的姐姐,生出了实打实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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