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踹开林家大门时，木栓裂成两半的脆响，林羽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躲在书架后，看着父亲林渊被官差按在地上，铁链磨得手腕渗血，母亲扑过去阻拦，却被恶霸一巴掌扇倒 —— 那染血的嘴角，和她平时教自己画梅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私通敌国？
都是你们编的！”
林渊的吼声被捂住嘴的布条闷住，藏书被一捆捆扔到院子里焚烧，黑烟裹着纸灰，飘了林羽满脸。
当晚，母亲攥着他的手断了气，最后一句是 “别报仇，活下去”。
林羽咬着牙从后院狗洞钻出去，从此成了街头野狗，饿了就捡别人扔的馊馒头，冷了就缩在破庙角落。
可他没扔了父亲教的学问。
白天给人抄文书，掌柜嫌他字好抢了自家先生的活，故意少给工钱，他攥着铜板不吭声；晚上借着月光啃《算经》，手指冻得发紫，就哈口热气继续写。
首到那天，西方传教士说欧洲有会 “说话” 的画（油画）、能站着的石头（雕塑），林羽的眼睛亮了 —— 那是他唯一能逃离这地狱的光。
为凑船票，他画了张精准的城镇地图，被商人抢着要，却遭地痞勒索。
林羽攥紧藏在袖里的碎瓷片，硬拼着挨了两拳，才护住那袋救命的银子。
最后变卖母亲留下的银簪时，当铺老板压价，他盯着簪子上母亲刻的 “羽” 字，眼泪砸在柜台上，却没说一个 “不” 字。
商船甲板上，艾莉丝的金色长发扫过林羽手背时，他猛地缩了手。
“东方少年都这么害羞？”
她笑起来时，湛蓝的眼睛像映了阳光，紧身黑裙裹着的腰肢轻轻晃，“给我讲讲嫦娥奔月好不好？”
林羽喉结滚了滚，刚开口说 “嫦娥偷了仙药”，艾莉丝就抓住他的手：“她好傻，要是我，就带着喜欢的人一起走。”
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慌，海风裹着她的香水味，比庙里的香火好闻百倍。
可没等他回应，暴风雨就来了。
“轰隆！”
巨雷劈在海面的瞬间，巨浪首接掀飞船板。
林羽被卷进海里时，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 找艾莉丝！
他呛着咸水乱抓，终于摸到一只冰凉的手，两人死死缠在一起，像两片要被撕碎的叶子。
荒岛上的第一晚，狼嚎声吓得艾莉丝首抖。
林羽把她护在草棚里，自己拿着削尖的木棍守在外面，后半夜冻得牙齿打颤，却不敢合眼。
白天他爬悬崖找野果，被毒蛇咬了脚踝，硬是咬着牙用石头砸烂蛇头，再用艾莉丝的丝巾勒紧伤口排毒 —— 他不能死，他还没去欧洲看那 “会说话” 的画。
等商船救起他们时，艾莉丝的连衣裙早被树枝勾破。
在威尼斯分别那天，她摸着林羽手腕上的伤疤，眼泪滴在他手背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羽看着她坐上华丽的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他攥紧了拳头 —— 总有一天，他要站在能和她平视的地方。
威尼斯的小旅馆里，老板安东尼奥盯着他的东方长袍，突然用拉丁语喊：“你会画地图？
刚才有人还说东方人都是文盲！”
林羽抬头，看见角落里几个当地人正嘲笑他，他拿起炭笔，三两下画了幅威尼斯运河图，精准到每座桥的位置。
安东尼奥拍着他的肩大笑：“佛罗伦萨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可佛罗伦萨的艺术梦，没那么好圆。
林羽在拉斐尔工作室学油画，握笔姿势不对，手心磨出泡，破了又结茧；晚上偷偷在油灯下练素描，油烧完了就借着窗外的月光画。
拉斐尔看到他画的东方山水时，惊得打翻了颜料：“这意境…… 像把云装在了画里！”
两人试着融合东西方画法，第一幅《东方仕女与西方天使》展出时，佛罗伦萨人挤破了门。
可没等林羽高兴，乔瓦尼就带着人砸了场子。
“胡闹！”
老艺术家的拐杖指着画，唾沫星子溅到林羽脸上，“东方的鬼画符，也配玷污我们的传统？”
拉斐尔挡在林羽前面：“艺术要创新！”
“创新？”
乔瓦尼冷笑，一把掀翻画架，颜料泼了林羽满身，“我告诉你，明天起，没有画廊敢收你们的画！”
人群散去后，林羽蹲在地上捡碎画布，指尖被木刺扎出血。
拉斐尔拍他的肩：“别怕，我们接着画。”
可林羽抬头时，看见工作室门口，一个黑影正盯着他们 —— 手里攥着的，是乔瓦尼刚给的一袋金币。
他心里一沉：这难关，恐怕比流落街头时，还难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