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向导、狐狸与异常样本
没有喧嚣的准备工作。
龙道雷晴独自一人在静谧的店内。
晨光透过和纸拉门，柔和地洒在桧木吧台上，映出细腻的木纹。
他正专注于处理一条昨夜刚到的天然鲷。
空气里只有锋利的刀刃与砧板接触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柳刃庖丁在他手中，不像工具，更像是手臂的延伸。
每一次下刀的角度、深度，都精确到毫米。
剔除主刺，分离腹肉背肉，取下透明的鱼皮，最后将鱼肉切成厚度完全一致的”平造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冰冷的、数学公式般的美感。
他的神情专注，眼神落在鱼肉的肌理上，仿佛外界一切皆不存在。
昨夜的战斗、邪魔徒的异常、少女的眼泪，似乎都被隔绝在这片属于他的领域之外。
只有他自己知道，理性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
邪魔徒残留物的异常结构、那股人工生物试剂的味道，己被他列为最高优先级的待办事项。
他需要样本，更需要分析手段。
菲尼斯克……那个武器研究者，或许会是突破口。
但如何接触她，是个问题。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咚”。
这个时间，绝非营业时间，也非预约客人会到来的时刻。
龙道握刀的手未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店内显得格外清晰：“本日准备中，暂不接待。”
门口的人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一个清澈、柔和，却缺乏明显情绪起伏的女声响起：“失礼了。
我并非为用餐而来。”
龙道这才抬眸。
门口站着一位女子。
身材高挑，穿着未来感十足的白色制服与短裙，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橙色的长发束成利落的发型，容貌精致得近乎人偶，一双碧色的眼眸清澈，却看不出太多人类的情感。
正是欲望大奖赛的向导——茨姆莉。
她的出现，与这间充满传统韵味的料亭格格不入，像是一段未来的代码错误地流入了过去的画卷。
龙道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便重新落回手中的鲷鱼上，语气依旧平淡：“欲望大奖赛的向导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到来。
茨姆莉微微颔首，步履优雅地走进店内，好奇地打量着西周。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古朴的食器，最终落在龙道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上。
“根据系统记录，昨日在C7区出现的未注册骑士‘烈虎’，其变身前最后消失的地点，指向这间店铺。”
茨姆莉的语气像是在宣读一份报告，“龙道雷晴先生，我们需要确认您的身份，以及您的欲望驱动器和核心ID的来源。”
“来源？”
龙道放下柳刃，拿起一方浸湿的白布，细细擦拭刀身，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情人，“它自己出现在我的储物柜里。
或许，是某位欣赏我料理的客人，留下的‘小费’？”
他的话真假难辨，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玩味。
茨姆莉那缺乏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她的预案库中。
她尝试用更正式的口吻：“龙道先生，欲望驱动器并非普通物品。
它关系到……关系到一场盛大的游戏，世界的存续，以及实现愿望的机会。
我知道。”
龙道打断她，终于再次抬眼看向她。
他的目光很静，却带着一种能看穿程序般的穿透力，“我对游戏本身兴趣不大。
但既然这东西到了我手里，而我恰好有点处理‘麻烦’的能力，偶尔用它清理一下街区附近的垃圾，似乎也无不可。
这应该……不违反你们的规则？”
茨姆莉一时语塞。
规则确实没有规定，获得驱动器的人必须参加大奖赛。
但像这样把神圣的骑士系统用来“清理垃圾”的，她是第一次遇到。
“您的战斗数据己被记录，实力评估为A级。”
茨姆莉切换回工作模式，“您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觉得浪费吗？
参加欲望大奖赛，您可以获得更多……更多的带扣？
更强的力量？
还是实现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
龙道将擦拭干净的柳刃收入刀鞘，发出清脆的“咔”声，“比起那个，向导小姐，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他走向角落的一个小型冷藏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的采样瓶，放到茨姆莉面前的台面上。
瓶子里，是几块凝固的、颜色晦暗的绿色凝胶状物质，以及一些细微的、不正常的结晶颗粒。
“这是昨晚那些‘垃圾’的残留样本。”
龙道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讨论某种食材的变异，“它们的生物构成与常规记录的邪魔徒有显著差异。
内部发现了非自然的催化成分和异常基因片段。
看起来，像是某种粗劣的……生物强化试验的失败品。”
他抬起眼，首视着茨姆莉微微睁大的碧色眼眸。
“我想请问，这是本届DGP推出的‘新玩法’，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你们的系统之外，污染了你们的‘游戏场地’？”
茨姆莉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采样瓶里那令人不适的物质，又看向眼前这个冷静得过分的新骑士。
他不仅战斗力强悍，还在战斗后采集了样本？
甚至……得出了如此接近真相的推测？
这完全超出了她对“新人骑士”的认知范畴。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处理程序似乎都出现了瞬间的延迟。
就在这时——“哦呀？
看来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磁性男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
一个穿着白色赛车服，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的男人，正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双狐狸般的眼眸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店内的情景，尤其是在龙道和茨姆莉之间来回扫视。
“浮世英寿？”
茨姆莉有些意外。
“早上好，茨姆莉。
还有这位……”英寿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龙道雷晴身上，笑容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欲，“做出了惊人料理，还能变身打败邪魔徒的……神秘主厨先生。”
他自顾自地走进来，很自然地在吧台前坐下，仿佛是老熟客：“听说这附近的邪魔徒被一位新骑士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我就好奇过来看看。
果然不虚此行。”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采样瓶上，眼神微动。
龙道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明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浮世英寿先生。
如果是用餐，请按规矩预约。
如果是别的什么事，”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我这里不是情报交易所。”
“别那么冷淡嘛。”
英寿笑了笑，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只有三人能听到，“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们会有共同语言。
比如，对那些‘不守规矩’的污染源。”
他的目光再次瞥向采样瓶，又看向龙道，眼神里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
龙道与他对视了片刻。
后厨里，只有晨光静静流淌。
一个是最初的游戏参与者，目标是成为享誉世界的明星。
一个是最新的游戏参与者，目标是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
一个是最强的游戏参与者，目标是成为至仁至善的魔王。
三位身份、目的截然不同的人，在这间弥漫着鲷鱼清香的料亭里，因为一场异常的战斗样本，命运般地产生了交集。
龙道雷晴缓缓地、极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却让他那张冷艳的脸瞬间生动起来，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魄力。
“是吗？”
他轻声说，拿起另一把更小的出刃刀，开始处理鲷鱼的边角料，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那就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