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传来刀剑撞击与少年喝问之声，像是大周武林最初的心跳，在山野间幽幽回响。
苏陌秋站在比武场侧，手心沁着微汗，目光却牢牢锁定场中央的擂台。
他身旁，萧霁雪静静执剑，青衫随风微动，眉眼间一如昨天的平静，却下意识地朝他靠了靠。
“别紧张，只是内门弟子之间的比武罢了。
输了还有下次。”
她轻声，语气柔软中有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陌秋吸了口气，把昨夜临摹的门派剑谱在脑海中过一遍。
穿越才第三天，他己经明白现实的残酷：在这个以武为尊、门规森严的世界，他若没有自保之力，所谓情理道德只会被践踏。
今日新秀比武，是他融入师门、脱颖而出的第一步。
台上两名少年持剑相对，剑光泼洒如银练。
擂台下围了一圈弟子——有的神情紧张，有的表情倨傲。
大长老的红袍在台下格外醒目，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地扫过每个人。
苏陌秋干脆压低声音问：“师姐，有没有什么门道？”
萧霁雪咬了下唇，片刻才道：“你如果遇到沈璨，尽量和他周旋——他师父跟二长老交情不浅。
其他人都还好。”
话音未落，比武场周围爆发起一阵喝彩，那沈璨己挥剑挑落对方，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转身入列，视线故意在萧霁雪和苏陌秋身上稍作停留。
苏陌秋不会错过这抹眼神。
他明白，这场门派选拔新秀的比武，远不止考校技艺那么简单。
背后诸位长老、镖头，乃至外门执事的势力，都在为自己门下子弟争一席之地。
随即，外门执事杨师兄上前宣读比武规矩，语气冷漠，一字不差：“点到为止，不得伤及性命，输家不得异议。
今日头两名，入内门——余者外放习武半年。”
名利悬于一线，气氛陡然紧张。
轮到苏陌秋登台时，手脚仍透着些生涩，掌心微微发麻。
他对面是一位粗壮少年——武师墨老的亲传，曾有外号“烈虎”，挥剑便带一股蛮横劲道。
“有胆子就别闪！”
少年冷笑，一剑劈来。
剑风扑面，苏陌秋本能侧身避让，险险擦过剑锋。
他原身记忆里有些粗浅剑法，再配上现代人的冷静分析，竟然化解得不落下风。
烈虎连攻三招，苏陌秋步步为营，突然反手一剑挑飞对方兵刃。
擂台下爆发出惊呼与低语，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竟是生面孔……”有人窃窃私语。
他见烈虎脸红脖子粗，却己无可奈何，遂退下擂台。
苏陌秋微喘着气，拱手退至场边。
大长老手指微抬，难得点了点头。
下轮对手是潘师妹，不到十西岁，身形灵动。
苏陌秋不愿伤她，便以守为主，引得她频频现出破绽，不多时便借势点中她肩前，算是点到为止。
潘师妹气鼓鼓地跺脚，却只能无奈认输，脸上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台下，萧霁雪轻吐一口气，眉眼中的担忧化开几许。
她悄声道：“不错，知道适可而止。
不必逞强，今日主要显露锋芒便好。”
然而就在人群还未从上一场的余韵中醒过来时，那沈璨步上擂台，倚剑而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苏师弟，今日可要点真本事出来，莫再藏拙。”
他的话似是调侃，双目却明灭不定，步伐沉稳，和之前对战判若两人。
擂台气氛刹时骤冷。
萧霁雪握紧剑柄，脸色微变。
大长老和二长老的视线也在暗中交错，空气仿佛浅浅带着火药味。
苏陌秋理智地判断，若与沈璨死拼必伤，若示弱则难获赏识。
当下藏锋敛锐，见招拆招。
他巧妙运用幻步，利用前两日夜半偷偷观察师兄对练的招式，强行以慢制快，多用身法避让，引沈璨屡屡扑空。
一招“回风剑转”，更是险之又险地留下一痕青丝在对方剑尖。
沈璨脸色变了数次，终归双眉紧锁。
数招过后，他故意拉开距离，低声道：“你不是原来的苏陌秋。”
此话极低，只有二人能闻。
苏陌秋心头一紧，却面上不动声色。
两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最终被大长老一声断喝喊停。
沈璨冷笑退下，行了一礼，语气微妙：“师弟剑法日益精进，回头要好生讨教。”
比武至此，众人心知肚明：苏陌秋己跻身前两名，有望破例入内门。
台下的弟子却议论纷纷，褒贬参半，有人眼带妒意——破格晋级、师兄师姐支持，这在门派向来易招众矢。
人群散开时，几个平时不服管教的外门弟子路过，蓄意撞了一下苏陌秋的肩头。
一个黄衣少年冷笑：“苏师弟，好本事，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萧霁雪沉淀的眼神一冷，挡在苏陌秋身前：“若有不服，三日后后山练武场见。”
那些弟子踟蹰两步，终究没敢将挑衅升级，只是阴测测地瞄着苏陌秋。
“刚才沈璨说的那句……”苏陌秋低声道，嘴角却带着几分苦笑。
“他没证据，就算疑心也无妨。
你行得正，终会立稳脚跟。”
萧霁雪道，语调冷静，言下却有淡淡关切。
比武落幕后，门派长老们召集新入选的弟子训话。
大长老语重心长，看向苏陌秋的目光比之前温和许多：“守得初心不易，进退自有章法，你若好自为之，门中自无亏待。”
会后，夕阳斜照，苏陌秋随萧霁雪踏过青石长阶。
两人一时无言，只余鞋底踏碎落叶的窸窣。
山风吹拂，带来远处百鸟归巢的鸣啼。
“异乡人终究要在这里扎根。”
苏陌秋望着天际的残霞，眼中映着一抹复杂的坚毅。
萧霁雪回首，眉眼间浮现一丝罕见的笑意：“你若愿在此留下，江湖路再乱，我们携手也能走下去。”
山门沾染暮色，阶下众生百态，而苏陌秋的影子第一次与这片江湖彻底重合。
他抬眼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主殿，心知今日一役只是开始，真正的风雨尚未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