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潮润污渍的气味裹挟着微微的血腥与铁锈味。
警戒线外稀稀落落站着围观的居民，表情藏着探究与惶恐。
周逸飞微低着头，一边用手电扫过脱落的楼梯扶手，一边默念着脚步顺序。
赵念之则戴上薄手套，紧跟其后，手里握着便携式蓝光灯。
“血迹己经处理过一次，但清洗得不彻底，残留就够多了。”
他语气云淡风轻，目光却一刻未放松。
两人进入受害人失踪当天经过的三楼楼道。
这是昨晚最后一位失踪女孩留下脚印的地方。
光线里，铁门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粉红色手印。
赵念之停下脚步，蹲近仔细端详。
“注意看，”他举灯晃了晃，那手印边缘出现了条细微却迥异的纹理，“这个不是第一次按在这里，至少有两次叠加，但角度略有差异。”
周逸飞皱起眉，回头朝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
“这家的失踪记录有备案吗？”
“没有。”
他低声回，“白鹭说，这层有个租客半个月没露过面，但户主还在微信发过生活照片。”
赵念之点点头，转身拔下口袋里的棉签，小心舔取手印边缘的灰尘样本。
动作严谨就是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也绝不疏忽。
门口灯光陡然闪烁。
是电路老化还是有人在楼下拉闸？
两人对视一眼，周逸飞本能地一拉，他半撤半护，把赵念之的身体偏开几厘米。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种时候任何异常都可能是威胁。
小区里静得过分，只有楼下猫在垃圾桶边扒拉空罐头的声音。
楼道尽头的窗玻璃早己碎裂，夜风带着一股陈年苦艾气息猛灌入来。
赵念之站起身，摘下口罩嗅嗅周遭，“这里不是本地气味，像是……漂白粉和某种植物的混合。
失踪案之前，你警队现场组查过吗？”
“查过，没留异常指纹，门锁近日更换过两次。
这里的物业半死不活，门禁形同虚设。”
周逸飞眯起眼，“但如果说有人近期反复来往，你觉得是谁？”
赵念之把装好样本的证据袋递给周逸飞，顺手扫视地面上几根淡黄色的细长纤维。
“先不论是谁，这附近活动频繁，案发点却选在最隐蔽死角。
要么犯案者熟悉环境，要么是惯犯。”
脚下，一只靴印格外扎眼，嵌在水泥碎块之间。
不同于老旧楼道常见的安全鞋底纹路，它线条特别细密，像进口工装靴。
“来，帮我拍一下。”
赵念之低声吩咐。
周逸飞拿起手机，一边把靴印和附近地面的飘絮都拍下来，一边观察现场。
他神色凝重：“案情还没公开，但你发现没有，从被害女孩留下的所有物证来看，作案者似乎故意带走大多数能留下指纹、纤维的东西，却每次都松懈地遗留一处小细节。”
“像是在故意留下痕迹引我们？”
赵念之嗤地一声，“要么自信，要么挑衅。”
一声轻响从门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警觉地沉默一秒。
赵念之轻按腰间，周逸飞按下手机录音键，随手拍了两张快照。
门后却迟迟无声。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贴着门板细听，随后对赵念之点点头：“没人。”
赵念之靠前一步，低头观察门口地砖。
他蹲下身子，用镊子夹起一枚纽扣，黑色的，上面仍有亮银色的涂层。
“女式大衣纽扣，崭新，附近地面没毛发残留，掉落时间不会太早。”
“失踪者穿的那件格子外套？”
周逸飞问。
“对，但款式更偏商务型。”
赵念之将纽扣封进证物袋，补充道：“但是——你看，这周遭地面有细碎的红色油漆斑点。
北面小巷的老厂房外墙经常粉刷，他们可能有过接触。”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案情线索开始在迷雾中逐渐浮现，却又伸出更多模糊指向。
“我们必须走访厂房。
案发现场只是表象，真正的行动场所可能在暗里。”
周逸飞语气坚定。
正打算下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门口的警员敲敲门向两人做个手势。
一名中年女人披头散发，被警员带到了现场。
“这是报案人，楼下三零一租客刘凤兰，说她今晚听到楼上有争吵，还……”周逸飞示意赵念之收好证物，自己牵头去问话。
刘凤兰神情慌乱，搅着手指：“昨晚两点多有高跟鞋声音，咯哒咯哒，之后，还有撞门声，还有人喊救命……我不敢出去，后来就安静了……”赵念之递上一瓶矿泉水，引导她慢慢说下去。
他的语气很温和：“之前有见过什么陌生人进出这层吗？”
刘凤兰摇头，断断续续地补充：“有几次，一个戴口罩的人，拿着黑色伞。
我记不清脸……”记录完证言，赵念之示意周逸飞带着警员加强外围询查，自己则在走廊尽头角落停驻。
他凝神看着窗框下的一张小广告，广告纸边缘被磨损得厉害，上头居然沾了几点褐色污渍。
他抽出随身酒精棉片，小心擦拭表面，将广告纸揭下。
在纸背阴影位置，他竟然发现灰色蜡笔画过的小字：“阿岚，别回来。”
赵念之眉心微跳，用封套封好纸条。
他心知这极可能是失踪者留给认识之人的紧急讯息，又或者是作案人的警告。
这天夜里，现场组结束勘查，现场灯火被逐一熄灭。
所有采集来的样本、印记，还有那枚纽扣，都被仔细编号装袋，转送至推理小组的资料库。
案情由一间窄窄楼道逐渐引向黑暗更深处。
赵念之最后望了望那扇没上锁的铁门，门后一片死寂。
他抬手关灯，穿过夜雾下楼，却蓦然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真的听到了门后的喘息声。
这一夜，雾比往常更重，真相仿佛被悄然藏进了那些无人察觉的裂隙。
他们带着现场最初的答案和更多新疑问离开，把楼道恢复成城市黑夜的一部分。
背后残留着空气中肃杀的不安感，像某种预告，等待着破晓时分新一轮的调查与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