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立在御膳房的雕花木窗前,望着廊下穿梭的宫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银针——那根三寸长的银针,是她昨夜用太医院偷来的玄铁打磨而成,针尾还沾着未擦净的药渍。
“星晚姑娘,您可算来了。”
小太监阿福踮着脚从门内探出头,额角渗着细汗,“皇上说今日寿宴要见您做的‘百鸟朝凤羹’,可别让咱们御膳房丢了脸。”
沈星晚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青玉围裙,那是母亲生前亲手缝的,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花瓣。
她将银针往围裙里一塞,笑道:“阿福哥放心,我这就去。”
御膳房内飘着浓郁的菌菇香,沈星晚掀开蒸笼,热气裹着凤凰形状的糯米团扑面而来。
她刚要伸手,忽然听见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云昭仪。
云昭仪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间插着支点翠步摇,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她停在御膳房门口,眼尾微挑:“星晚妹妹,听说你要给皇上做‘百鸟朝凤羹’?
可别太辛劳,仔细伤了手。”
沈星晚抬头,看见云昭仪指尖正捏着半块芙蓉糕,糕面上沾着几点暗红——像是血。
“多谢云姐姐关心。”
沈星晚垂眸搅动着锅里的羹汤,“只是这羹汤里加了些新采的灵草,得盯紧些。”
云昭仪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笑得温柔:“妹妹真是贴心。
对了,太子哥哥今日身子不适,皇上特意让太医院炖了‘雪莲羹’,等会儿你可得帮我问问,可还有多余的?”
沈星晚的手指在锅沿顿住。
她记得,三日前云昭仪曾让小太监往太医院送过一批“补药”,而太医院首座云大人的书房里,正摆着半盒“赤焰草”——那草的汁液,与她方才在御膳房闻到的腥甜气如出一辙。
“云姐姐稍等。”
沈星晚转身从案上取了银针,指尖在羹汤里轻轻一蘸,又迅速缩回,“这羹汤得用银针试毒,我这就去取。”
云昭仪的瞳孔微微收缩,却在沈星晚转身的瞬间露出笑意:“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沈星晚穿过回廊,绕到太医院后巷。
墙根下的月季开得正艳,她蹲下身,指尖在青石板上敲了三下——这是她与太医院老药童阿木的暗号。
“星晚姑娘?”
阿木从墙后探出头,怀里抱着个青瓷罐,“您要的‘避毒草’?”
沈星晚接过药罐,目光扫过他袖中露出的半截药方——上面写着“赤焰草三钱,雪莲蕊二钱,合煎取汁”。
“阿木哥,”她压低声音,“今日太子喝的‘雪莲羹’,可是加了赤焰草?”
阿木的脸色骤变:“星晚姑娘怎知?
云姑娘今早特意交代,要给太子的羹汤里添些‘提神’的……提神?”
沈星晚冷笑,“怕不是‘催命’吧。”
她将避毒草塞进阿木手里,“把这草熬成汤,等会儿太子喝药时混进去。
记住,别让任何人看见。”
阿木攥紧药罐,用力点头:“姑娘放心,我这条命早该还给沈府了!”
沈星晚转身时,正撞见云昭仪立在回廊尽头,手里举着盏宫灯,灯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星晚妹妹,这么晚了,可是找到避毒草了?”
云昭仪的声音甜得发腻。
沈星晚抬头,看见她发间的步摇在风中轻晃,像极了毒蛇的信子。
“找到了。”
沈星晚将药罐递过去,“云姐姐要的‘雪莲羹’,可还顺利?”
云昭仪的笑容僵在脸上,指尖微微发颤。
沈星晚却己转身,朝着御膳房走去,袖中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寿宴开始时,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满桌珍馐,眉梢微挑:“沈爱卿,你女儿做的‘百鸟朝凤羹’呢?”
沈星晚捧着青瓷盅上前,盅盖掀开的瞬间,凤凰形状的糯米团泛着金光,香气裹着灵草的清甜弥漫开来。
“皇上,这是小女用南海金丝雀的羽毛熬制的羹汤,最是滋补。”
她垂眸答道,余光却瞥见云昭仪正端着盏“雪莲羹”走向太子。
太子的脸色本就苍白,接过羹汤时指尖发抖。
沈星晚看见他端起碗的瞬间,云昭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里藏着毒蛇的獠牙。
“太子哥哥,快喝吧。”
云昭仪的声音像浸了蜜,“喝了这羹汤,您的病很快就好了。”
太子犹豫片刻,仰头喝下。
沈星晚的手指在袖中攥紧。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胸腔,像极了昨夜梦到的——漫天星子坠落,她站在星陨台中央,胸前的星形印记灼热如焚。
“皇上,”她突然开口,“小女方才试毒时,发现这‘雪莲羹’里有些蹊跷。”
满殿哗然。
皇帝皱眉:“何事?”
沈星晚捧起自己的羹汤,指尖沾了些汤汁,点在银针上。
银针瞬间泛起乌黑:“回皇上,这羹汤里有赤焰草的毒。
赤焰草本是剧毒,与雪莲相克,若太子喝下……住口!”
云昭仪尖叫着扑过来,“沈星晚,你胡说!
这羹汤是太医院炖的,与我何干?”
沈星晚却将银针递到皇帝面前:“皇上请看,这银针试出来的毒,与太医院今日用的赤焰草,颜色分毫不差。”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看向太医院首座云大人,后者早己吓得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官服。
“云爱卿,”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你给太子喝的,可是赤焰草?”
云大人浑身发抖:“臣……臣不知啊!
是云昭仪姑娘说,太子需要提神……啪!”
云昭仪的耳光响彻大殿。
她跪在地上,妆容被泪水冲花,却仍在辩解:“皇上明鉴,臣女是怕太子哥哥身子弱,才……够了。”
皇帝挥了挥手,“来人,将云昭仪押下去!
云大人,你可知罪?”
云大人磕头如捣蒜:“臣有罪!
臣教女无方!”
沈星晚望着瘫软在地的云昭仪,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银针。
她知道,这场毒杀,不过是云昭仪的第一步——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太子,而是……“星晚。”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星晚转身,看见萧执玄立在廊下,玄色锦袍裹着寒气,腰间的龙渊剑碎片泛着幽光。
他手里端着盏青瓷碗,碗中盛着乳白色的羹汤,香气与她方才的“百鸟朝凤羹”截然不同。
“这是寒潭雪莲羹。”
他将碗递给沈星晚,“太医院的雪莲,我让人换过了。”
沈星晚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与她昨夜梦到的星辰之火,竟有几分相似。
“多谢王爷。”
她轻声道。
萧执玄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银针上,眉峰微蹙:“下次试毒,不必用银针。”
“为何?”
他将手覆在她腕间,指尖轻轻按在她的脉门上。
沈星晚刚要后退,却感觉一股暖流从他掌心涌入,顺着经脉首抵心口——那里,星形印记微微发烫。
“你的血,比银针更灵。”
他低声道,“赤焰草的毒,在你体内会被星陨灵根中和。”
沈星晚浑身一震。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脉门处,竟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那是星陨灵根的气息。
“王爷……不必多问。”
萧执玄收回手,转身走向御膳房,“我去看看那碗‘百鸟朝凤羹’。”
沈星晚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碗中的雪莲羹。
羹汤表面浮着一层细碎的星光,像极了她昨夜梦到的星陨台。
她突然明白,今日的毒杀,不过是一场局。
而她,不过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但棋子,也有翻盘的机会。
“阿福哥,”她对不远处的太监笑了笑,“把这碗羹汤端给皇上。”
阿福愣了愣,接过碗时手都在抖:“姑、姑娘,这……皇上会喜欢的。”
沈星晚转身,望着满殿的喧嚣,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毕竟……这天下,还没人敢毒杀我沈星晚。”
风掀起门帘,吹得她鬓角的碎发轻扬。
这一日,皇宫的寿宴,终究是没喝成“雪莲羹”。
但沈星晚知道,属于她的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