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来特工
厚重的门扉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只剩下顶灯发出的微弱嗡鸣和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
“十分钟。”
林宇瞥了一眼墙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时钟，拉开铁椅坐在陈明对面，冰冷的金属椅背硌着他的脊骨，“开始你的解释。”
陈明没有丝毫迟疑。
他指尖轻触腕部那个流线型的银灰色装置，解下它平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金属表面仿佛有液态的光泽流动，触地无声。
他快速操作了几下，一道幽蓝色的光束骤然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环状机械装置三维模型，其表面那些精细到纳米级别的能量纹路，与林宇证物袋中的碎片几乎一模一样。
“基础型时空穿梭单元，TD-7型号，”陈明的指尖划过影像，将其局部放大，那些纹路仿佛活物般微微脉动，“你找到的碎片，来自它的超维能量导流罩。
这种采用原子级沉积技术制造的特殊合金，以及上面蚀刻的量子能量通道，以你们时代的技术水平，至少还需要七十年才能初步理解。”
林宇的目光紧紧锁在那精细得不可思议的影像上，每一个细节都与他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
但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先进的模型可以伪造。
单凭一个华丽的投影，证明不了你是从未来来的。”
“单一证据当然不够。”
陈明的手指在空中轻点，全息影像瞬间切换，化作一张无比庞大、令人目眩的时间线图谱。
无数发光的线条纵横交错，形成一张浩瀚无边的宇宙网络，每一个节点都代表一个可能性，一条分支代表一个世界线的走向。
影像不断聚焦，最终锁定在几个格外明亮、不断闪烁的光点上。
“我们存在的时空并非单一、线性。
它更像一个无限生长的神经网络，敏感而脆弱。
某些个体或事件是关键节点——他们的存在或选择，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整张网络的连锁反应，决定时间流的主流走向。”
影像再次变幻，显示出那几个明亮光点骤然熄灭的过程。
随之而来的，是整张网络的大规模扭曲、崩裂，无数健康的分支枯萎消失，最终只剩下几条弥漫着不祥暗红色、标记着骷髅符号的路径，疯狂蔓延。
“暗影组织的目的，就是通过精准‘修剪’这些关键节点， 系统地扼杀那些充满潜力的未来分支，将主时间流强行引导向少数几个他们早己掌控、对其绝对有利的黑暗未来。
在那里，资源枯竭，强权统治，而他们，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林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
这套理论荒诞得如同最疯狂的科幻小说，但陈明展示出的逻辑结构却冰冷而严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数学般的精确性。
那些受害者的资料在他脑中飞速重现——李伟，那个默默无闻却发表了数篇前瞻性论文的助理研究员；张超，那个刚刚在国际人权法庭上崭露头角的年轻律师；王超，那个成功化解了多次社区极端冲突的街道办主任……他们的人生轨迹，似乎确实都指向某种未来的巨大可能性。
“为什么是我？”
林宇抛出了最核心的问题，目光如炬，“如果你来自拥有这种技术的未来，为什么需要一个还在使用手枪和手铐的21世纪刑警？”
陈明沉默了片刻，空中的全息影像倏然消失，房间内只剩下顶灯苍白的光线。
他似乎在谨慎地挑选词句。
“两个核心原因。
第一，大规模、首接的时空介入本身就会产生不可预测的涟漪效应，甚至可能加速目标时间线的崩溃。
时空管理局的行动准则要求我们尽可能依托时代本地力量进行干预，最小化‘未来痕迹’。
第二，”他看向林宇，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你本身，林宇探员，就是一个未被记录的异常变量。
在我们的历史档案里，这个时间点的你应该己经……接触到了某些边缘线索，并开始了独立调查，但你的行动轨迹与档案记录出现了显著偏差。
我们无法判断这种偏差是良性还是恶性，但确定的是，你现在是距离暗影组织最近，也是最有可能阻止他们下一次行动的人。”
“记录？
偏差？”
林宇敏锐地抓住了这些词汇，身体微微前倾，“你们在持续监视我们的时代？
像观察玻璃箱里的蚂蚁？”
“用‘观测’更准确。
类似于气象卫星监测全球气候。
但我们最近发现，有人黑进了卫星系统，篡改了核心数据，并意图制造一场人为的风暴。”
陈明试图解释，但显然有些概念超越了当前时代的语言范畴，显得有些词不达意。
林宇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像一把解剖刀。
“还有一个问题。
你之前说，‘我们对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的历史细节不熟悉’。
一个来自未来的特工，会不熟悉自己世界‘过去’的历史？”
陈明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嘴角扯起一个极其短暂的、近乎苦涩的弧度，仿佛被问到了一个预先准备好却依然不愿回答的问题。
“时空管理局的培训重点在于时空法则维护、异常实体应对和跨世纪标准行动规程。
非关键节点的具体社会人文历史细节……并非核心必修内容，存在信息壁垒。
更重要的是，时间旅行本身伴随严格的信息悖论约束，对过去的过度了解，有时反而会成为行动的干扰项，甚至引发更严重的因果混乱。”
他的解释流畅，逻辑上也成立，但语速在那瞬间不易察觉地加快了千分之一秒，眼神也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失焦。
林宇没有错过这细微的破绽。
他向后靠回椅背，不再紧紧逼问，但内心深处那根怀疑的弦却被拨得更响。
这位自称来自未来的守护者，似乎并非全知全能，甚至可能有所隐瞒。
“好吧，假设我暂时搁置怀疑，接受你的故事框架。”
林宇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什么？”
“信息共享，资源互补。”
陈明立刻回应，“我提供超越时代的技术支持和对暗影组织行为模式的情报分析，你提供本地执法权限、现场调查经验以及对当前时代社会运行规则的深刻理解。
我们合力找出暗影组织在这个时间锚点的潜伏人员，阻止下一次谋杀，并顺藤摸瓜，定位并摧毁他们的临时时空据点。”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
李婉拿着一份还散发着打印机余热的报告走进来，她谨慎地看了一眼陈明，然后将报告递给林宇。
“头儿，材料实验室加急出的初步分析，”她压低声音说，“那种金属碎片……构成元素无法完全匹配己知数据库，内部含有一种稳定存在的、未知的超重同位素。
表面的纹路经过扫描，证实具有极其高效的能量定向传导特性，其工艺精度……实验室主任的原话是‘超出了我们对现代工业能力的理解范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白纸黑字的报告数据冰冷而客观，带着科学仪器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成为了压垮林宇理性怀疑最后一根稻草的沉重砝码。
他将报告轻轻推到桌子对面，正对着陈明。
陈明只是垂眼扫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早己熟知的结果。
林宇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钢铁般的重量，他做出了决定。
“好，我们合作。
但有几个条件。
第一，你的所有行动，必须事先知会我，未经同意不得擅自行动。
第二，任何涉及这个时代人事物的决策，我有优先判断权和否决权。
第三，案件结束后，你必须向我的上级提供一套逻辑完整、且能被采信的事件解释方案——无论那听起来多离奇。”
“很合理的要求。
我接受。”
陈明伸出手。
林宇握了上去。
对方的手掌干燥而有力，温度与常人无异。
但这正常的触感，并不能完全驱散他心中那片巨大的、盘旋的疑云。
一个对自身“过去”历史都语焉不详的未来守护者？
这本身就是一个令人不安的矛盾体。
“那么，合作伙伴，”林宇松开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我们现在该从哪里开始？
暗影组织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陈明再次操作腕部装置，那幅浩瀚而复杂的时间线网络再次浮现。
其中一个光点正在剧烈地闪烁，仿佛风中残烛，旁边密集地标注着林宇无法解读的未来文字和奇异符号。
“根据对前三次事件残留的 Chrono-辐射进行逆向追踪，并与原始时间线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下一个高度疑似目标点是……”陈明的手指一划，将那个闪烁的光点急剧放大，旁边迅速浮现出一张清晰的照片和一行名字。
林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上的人，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