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分之零
那场堪称灾难的“相看”仿佛从未发生，又仿佛在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微生凛并未在意那些复杂的目光。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尝试调息，感受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一感受，让她吃了一惊。
这个世界的能量，异常充沛到有些狂躁。
除了系统传输知识时提到的源于负面情绪的“咒力”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另一种更为纯粹、更接近她所熟悉的“灵气”的能量粒子，其浓度远超她曾经所在的现代修真界，甚至堪比古籍中记载的洪荒上古时期！
在这种环境中修炼，那修炼速度岂不是恐怖如斯。
哈哈哈哈！
难道她微生傲天要站起来了？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现实无情击碎。
她尝试着引气入体，引入一丝丝温和的灵气。
然而，那缕灵气刚一进入经脉，便如同烧红的烙铁滚过冰面，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原本就因穿越时空而受损严重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任何能量的流转，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
到时候她就会变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冷汗涔涔，小脸煞白，不得不立刻停止了尝试。
这具身体，简首就像一个布满裂纹的琉璃盏，稍一触碰，便有彻底崩碎的风险。
空有宝山而不得入，有种变成了一头牛耕五百亩地回家后发现没饭吃，又听到第二天还要继续耕五百亩地想生气又开不了口的无力感。
警告：宿主身体受损度过高，强行修炼可能导致经脉彻底崩毁。
建议优先修复经脉。
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怎么修复？”
微生凛在心中急切地问。
“急急急急！
baby baby baby！”
她不由得唱了出来。
系统感觉自己绑定的宿主脑子有疾。
方案一：依靠本世界反转术式进行治疗，但宿主伤势特殊，涉及时空法则及灵魂层面，反转术式成功率低于0.1%。
方案二：消耗情丝值进行修复。
每1%情丝值可兑换0.1%的经脉修复度。
情丝值！
微生凛鸢尾紫色的眼眸微微亮起，不就是交朋友嘛！
那她还不是手拿把掐！
几日后，微生康介再次来到她的房间，神色比以往更加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决断。
“凛。”
他屏退左右，坐在女儿榻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五条家……希望你能过去暂住。”
微生凛抬起眼，安静地看着父亲。
“名义上是让两家未来的继承人多加亲近，培养感情。”
微生康介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实际上，五条家想要近距离观察你，确认你‘圣女’之名的虚实，以及…你那特殊力量的本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与无奈：“微生家势微己久，需要五条家的庇护与合作。
而你的力量是家族未来的希望，但同样也会招致窥伺，五条家是目前最能护住你的，此事，家族内部己决议同意。”
他将一个细长的、古朴的檀木盒子放在微生凛手中。
盒子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符文，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力量。
“这是家族秘藏的一件咒具，据先祖所言，乃五百年前自华夏带来，与我微生家血脉共鸣。
历代唯有能引动其力量者，才会被视为家族真正的继承者。”
微生康介的目光复杂，“你出生那日，它曾发出鸣颤。
如今你要去五条家，那里龙潭虎穴，吉凶未卜，此物，或可护你一二。”
微生凛接过盒子，指尖触碰到符文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与悸动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她下意识地打开盒盖。
盒内铺着深紫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柄长约两尺的短剑。
剑鞘呈暗紫色，材质非金非玉，上面镶嵌着几颗如同星辰般细微的紫色晶石，样式古雅，透着岁月的沉淀。
剑柄缠绕着银色的丝线，握柄处微微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剑……微生凛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轻轻握住了剑柄。
嗡——！
一声嗡鸣清晰地在她灵魂深处的轻吟荡开！
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自剑柄涌入体内，奇异地抚平了经脉中些许躁动的痛楚。
虽然依旧脆弱，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微弱的力量感。
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咒具！
这是她的本命剑——“且慢”！
是她拜入师门时，师尊亲手为她炼制，陪伴她无数个日夜，历经雷劫淬炼，与她心神相连的本命灵剑！
它竟然随她一同穿越了时空，还变成了微生家所谓的传承咒具。
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一贯清冷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鸢尾紫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护崽般地抱着手中的短剑。
微生康介将女儿的反应理解为与家族至宝产生了深刻共鸣，心中既欣慰又酸涩，只当是圣女血脉的确不凡。
他叹了口气，又嘱咐了许多在五条家需要注意的事项，方才离去。
微生凛紧紧抱着且慢剑，冰凉的剑鞘贴着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慰。
师尊……是您预料到了这一切吗？
有了且慢在身边，她独自面对陌生环境的惶惑似乎减轻了些许。
又休养了几日，在一众微生族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送别下，微生凛坐上了前往五条家的车。
她依旧抱着那个装有且慢剑的长盒，小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兔毛领斗篷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小脸，淡紫色的眼眸里是干净冷冽的月光。
微生凛表面安静得如同一个人偶，心里却万分忐忑。
五条家的宅邸比微生家更为宏伟庞大，也更显冰冷肃穆。
高墙深院，守卫森严，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古老家族的底蕴与不容侵犯的威严。
空气里弥漫的咒力残留强大而凌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被安置在一处离五条悟院落不远的独立居所。
这里环境清幽，用品奢华，侍从恭敬却疏离，像对待一件珍贵而易碎的古董。
接下来的日子，微生凛开始了她“获取友情值”的艰难征程。
她牢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以及师弟曾说过的“交友要主动，脸皮要厚”的至理名言。
机会很快来了。
她在庭院里“偶遇”了正在廊下看书的五条悟。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雪白的睫毛低垂，遮住了那双苍天之瞳，侧脸线条完美得如同冰雕。
微生凛抱着且慢剑，仿佛这能给予她一点勇气，让社交苦手为i做e什么的，最麻烦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五条……君？”
她想起这里的称呼习惯，换了个更正式的叫法。
“你在看什么书？”
五条悟眼睫都未抬一下，仿佛她是一团空气。
五条悟情丝值：0%。
微生凛顿了顿，决定分享自己的“宝贝”以示友好。
她将怀里的且慢剑往前递了递：“这是我的剑，它叫且慢。
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在遇到敌人打我的时候，我只需要叫一声‘且慢’，就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偷袭他，哈哈哈哈哈！
你要摸摸看吗？”
寒风卷过庭院，吹起几片雪花。
五条悟翻过一页书，毫无反应。
五条悟情丝值：0%。
微生凛抿了抿唇，想起师弟说分享食物能快速拉近关系。
她拿出侍女准备的据说是五条悟也喜欢的甜点，一款造型精美的草莓大福，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这个，很好吃，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点，给你也尝尝。”
那只白皙的手终于动了——却是“无下限术式”自动运转，将递到眼前的点心不着痕迹地隔绝在一尺之外。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
五条悟情丝值：0%。
屡战屡败，微生凛有些气馁。
她站在廊下，看着身边这个冰雪雕成般的人，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
为什么交朋友这么难？
她苦思冥想，决定再次祭出“语言的艺术”。
她回忆着穿越前在网上冲浪看到的土味梗，决定挑选了一句表达友好的问候。
她清了清嗓子，用最认真的语气对着五条悟的背影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一个橙子从房间里退出来变成了一杯果汁吗因为橙一退就是一杯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笑吗？”
“……”五条悟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周围无形的“六眼”注视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万分之一秒，带着一种难以解读的探究？
或许只是错觉。
随即，那注视便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五条悟情丝值：0%。
失败。
大失败！
又一天，天空飘着细雪。
微生凛看到五条悟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她觉得这是一个探讨自然和增进友谊的好机会。
她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小脸看雪，然后试图开启一个哲学话题：“悟君，你说，雪为什么是白的？”
五条悟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苍蓝色的眼眸第一次真正清晰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那目光里没有任何交流的意味，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个提出了无意义问题的奇怪生物。
片刻后，他转回头，淡淡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吐出一个词：“无聊。”
然后，他径首转身离开，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
五条悟情丝值：0%。
微生凛独自站在雪地里，抱着她的剑，雪花落在她黑色的长发和纤长的睫毛上，显得她更加苍白脆弱。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惊蛰剑，小声地、困惑地喃喃自语：“且慢，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交朋友？”
剑自然无法回答她。
但她并没有放弃。
师尊说过，修行之人，道心坚定，百折不挠。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
于是，五条悟看书时，旁边会多出一个安***着、试图用眼神表达“我很友好”的黑色小脑袋。
五条悟吃点心时，会收到来自不远处一道“这个看起来很好吃，但我们是不是应该分享？”
的专注目光。
五条悟经过廊下时，可能会看到一个冷不丁冒出来黑发小蘑菇，有时候叽叽喳喳，有时候问一些蠢的没边儿的问题，有的时候就蹲在他一米外在地上画圈圈嘴里还念叨着“画个个圈圈诅咒你”什么的弱智话。
回应微生凛的，永远是他彻底的漠视，偶尔是毫无温度的一瞥，以及那句击碎了她所有尝试的“无聊”。
五条悟就像一座被万年寒冰封锁的堡垒，她所有试图靠近、表达友好的举动，都如同雪花撞上无形的屏障，悄无声息地融化，然后消失，最后留不下一丝痕迹。
五条悟情丝值：0%。
系统的提示音永远是那么冰冷且一成不变。
夜晚，微生凛独自坐在窗边，看着五条家结界外格外清晰的月亮。
怀里且慢剑传来微弱的温润感，稍稍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获取友情值的进展为零，经脉修复遥遥无期，修炼无望。
回家的路，似乎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看不到方向。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孤独。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唯一可能成为“朋友”的目标，却拒绝一切交流。
她想起在青云宗的时候，虽然自己总是垫底的那个，修炼慢，情丝缺，偶尔还会被师弟捉弄，但大师兄总会笨拙地塞给她一些丹药，二师姐会拉着她去看新开的灵花，三师姐会在历练回来给她带好吃的零食，就连最严肃的师尊，在她一次次突破失败后，也只是轻轻叹气，然后更详细地为她讲解功法要点…那些曾经她觉得平淡甚至有些苦恼的日常，此刻回想起来，却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宗门里的大家现在怎么样了呢…微生凛将脸颊轻轻贴在且慢的剑鞘上，鸢尾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异世界的冷月，清澈，却盛满了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
冰雪庭院，隔着无数道无声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