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泽向来陪着她,唯独这次。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她低头给他发消息:“宝宝很平安。”
刚按下发送,一抬头,看见秦川泽步履匆忙地从走廊另一头经过。
“川泽!”她喊了一声。
可他像没听见,径直走向住院部。
柳雨眠下意识跟了上去。
高级VIP病房外,门虚掩着。
她停住脚步,从门缝中看见秦川泽俯身,轻轻亲吻床上女子的额头。
那一刻,她的心跳仿佛骤停。
他身旁的朋友轻笑一声:“老秦,每次一有她可能要醒的消息,你丢下一切就冲过来。
柳雨眠跟你这么久,你还放不下柳溪柔?”秦川泽的声音淡漠又随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她长得像溪柔,我怎么会追她。”
柳雨眠浑身一颤,扶住墙才没跌倒。
柳溪柔……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那个从小欺负她、带头霸凌她,最终气死她母亲的女人。
父亲当年为了攀附母亲家的权势,抛下发妻和柳溪柔,后来站稳脚跟,却纵容她们逼死母亲,还将她丢到乡下自生自灭。
直到柳溪柔车祸成了植物人,她才被接回柳家。
而秦川泽,是她回到这片故土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他曾在她被所有人嘲笑“野鸡想当凤凰”时,第一个站出来护她;他曾包下整座珠宝厅,一盏盏天灯为她而亮,名贵珍宝如流水送到她眼前;她一句“想帮助更多人”,他就成立慈善基金会,以她的名字命名;她一再拒绝,怕他对自己的追求只是富家公子一时的游戏。
直到一场车祸,他将她护在身下,她毫发无损,秦川泽却昏迷数天。
等到他睁眼,她终于问出那句话:“我明明拒绝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秦川泽只是对她笑:“眠眠,我只是想对喜欢的人好,我不要求你和我在一起,但是不要抗拒,好吗?”于是她彻底沦陷,这才答应嫁给他。
对她这么真诚,甚至命都不要了的男人,竟也是柳溪柔的裙下臣……病房里,朋友又调侃:“为了追她,你真是下血本,当初你自导自演的那场车祸戏,也太真了。”
秦锋低笑:“值得。”
“如果溪柔醒不过来,我至少拥有一张相似的脸日日慰藉。”
“她们姐妹这么像,说不定孩子也能像溪柔一样可爱漂亮。”
朋友问,“那如果柳溪柔醒了……”柳雨眠攥紧手心,听到病房里那道冷冽的声音几乎毫不犹豫。
“孩子当然留给溪柔,她怕疼,不想生。”
“至于雨眠,她无依无靠,等我娶了溪柔,就把她养在外面吧……当作补偿。”
柳雨眠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唯一拥有的救赎是一场骗局,不过是秦川泽需要一个替身以作缅怀。
她以为孩子是他们的爱的结晶,实则是给怕疼的柳溪柔铺好后路。
她一步步往后退,眼泪无声淌了满脸,她慢慢离开医院。
刺眼的阳光笼罩在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现在的她特别想见一个人。
墓园清冷。
她跪在母亲的碑前,泥土粘脏了衣裙。
叱拉一道惊雷划过,倾盆大雨落下。
照片上布满雨雾,但照片里的母亲温柔依旧。
她执着地跪在母亲墓前,一次次把墓碑上的雨水擦掉,好看清楚那张脸。
她怎么也擦不干净。
直到一把伞突然遮在她头顶。
秦川泽蹲下身,语气着急:“怀了孕还乱跑?这么大的雨,不会躲一躲吗!”可看清她苍白麻木的脸,他话音一哽,声音软下来:“对不起,眠眠,我不该凶你。”
“我们眠眠只是想妈妈了,是不是?不哭了,你还有我。”
他小心扶她起来,将伞倾向她,自己的左肩很快淋透。
柳雨眠怔怔地看着他湿透的肩头,刚想开口,他的手机响了。
他侧身接听。
下一秒,语气骤然紧张,切换成流利的法语:“她醒了?好,我马上到。”
他把伞塞进她手里:“公司有事,你自己回家,听话。”
甚至没多看她一眼,他转身冲进雨幕,快步消失。
柳雨眠站在原地,忽然笑了。
他在她面前如此光明正大,是以为她听不懂法语。
可他不知道,为了能配得上他,她熬夜苦学,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愚昧无知的乡下丫头。
他说的每一句她都听懂了,也知道,他赶着去见醒来的柳溪柔了。
雨越下越大。
她独自走下湿滑的山路,几次踉跄,却都下意识护住肚子。
可何必呢?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
回到家,柳雨眠湿淋淋地走进卧室。
满墙的合照、随处可见的甜蜜回忆,此刻都成了讽刺。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做了两件事:一是预约三天后的人流手术;二是回复那封海外院校的录取邮件——“我接受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