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时，宗门上下跪拜，独不见我的爱徒阿九。

师弟墨尘上前，身后却跟着个陌生女孩。

“师兄，阿九勾结魔族，三年前被我镇压了。”

“这是我替你新收的弟子灵儿，已是大师姐。”

我看着这女孩，她穿着阿九的羽衣，戴着我送阿九的护魂镯。

我笑了。

阿九是我亲手种下的护心莲，与我神魂相连。

她若有事，我怎会不知？神念扫过，我在污秽的药庐丹炉里看到了我的阿九。

她被拔去仙骨，沦为药人。

我身后的祥瑞金光，瞬间化作滔天魔气。

“今日，本座亲自清理门户！”1我话音刚落，整个九天仙宗主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穹顶之下，我身后普照万物的祥瑞金光，正被漆黑的魔气撕裂、吞噬。

恐怖的威压轰然降临。

殿内修为稍弱的弟子已经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师兄！”墨尘面无人色，还想强撑他代宗主的威仪。

“你刚出关，心神不稳，竟被魔气入侵！”他拔高声音，对着殿内惊慌失措的长老们大喊。

“速速布阵，助宗主驱魔！”他身后那个叫灵儿的女孩，仗着有人撑腰，竟还敢上前。

“师父，阿九师姐勾结魔族是事实，证据确凿，您不能因私废公......”我懒得看她。

只一个念头。

“呃！”她的话瞬间卡在喉咙，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凌空提起，脸涨成猪肝色。

半神之威，蝼蚁也敢揣度？墨尘大惊：“师兄，你做什么！快放了灵儿！”我的视线终于从殿外收回，落在他那张惊恐的脸上，笑了。

“本座的弟子，何时轮到你来置喙？”“还有你。”

我的目光扫过灵儿腕上的手镯，声音冷得掉渣。

“谁给你的狗胆，穿她的衣服，戴她的东西？”我虚空一抓。

灵儿手腕上的护魂镯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回我的掌心。

“啊——！”灵儿发出一声惨叫，手腕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被我随手扔在地上。

护魂镯有灵，它在为自己认定的主人鸣不平。

“灵儿！”墨尘想动，却被我的气势死死钉在原地，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冷汗浸透了他的道袍，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头从太古苏醒的魔神。

至于那些长老，早已垂下头颅，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谁还敢应他那句“布阵驱魔”？对我动手？他们配吗？我收回护魂镯，用衣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仿佛那上面沾了世间最肮脏的污秽。

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身形一闪，直接从主殿消失。

只有冰冷刺骨的声音，还在大殿中反复回荡。

“墨尘，还有你们。”

“洗干净脖子，等我回来取。”

2药庐在宗门最阴暗的角落。

终年无光。

我瞬身而至。

腐烂的药草与血腥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这里和我记忆中那个仙气缭绕的九天仙宗，格格不入。

“什么人！”两个守卫药庐的弟子见我一身魔气，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拔剑相向。

我甚至懒得看清他们的脸。

挥袖。

两人便被无形之力拧断，骨骼碎裂声中，撞入远方山壁。

再无声息。

挡我者，死。

我一脚踹开丹房那扇沉重的铜门。

“轰隆”一声巨响，门板四分五裂。

更加刺鼻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然后，我看见了她。

就在那燃烧着鬼火的丹炉下。

阿九。

我的阿九。

那个我从一株莲花种子亲手养大。

会抱着我的胳膊撒娇，会偷偷给我酿桃花酒。

会在我闭关前哭着说“师尊我等你回来”的阿九。

她衣衫褴褛，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曾经水灵灵的脸蛋，如今瘦得脱了相，只剩下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

真正让我目眦欲裂的，是她身上密布的黑管。

那些管子，另一端尽数连接着丹炉。

她的血肉精华，她的灵力，她的一切，正源源不断地被抽取，炼制成丹。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碾碎。

痛到无法呼吸。

我走向她。

每一步，脚下的青石地砖都随之崩裂。

翻滚的魔气在我身后咆哮。

却在她三尺之外，自动散去，化为最温柔的灵力，不敢伤她分毫。

我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

她却因为常年被折磨，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在我靠近时，猛地瑟缩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小兽般压抑的呜咽。

这一声呜咽，彻底点燃了我所有的理智。

滔天的杀意几乎要将这片天地都撕裂。

但我伸出的手，却依旧轻柔。

我小心翼翼地挥手斩断那些连接在她身上的黑管，将她瘦弱的身体抱入怀中。

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将自己精纯的半神本源之力，毫不吝惜地渡入她的体内。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阿九，别怕。”

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师尊回来了。”

3我抱着阿九，回到了我的寝殿，九霄殿。

这里千年不变，一尘不染，与刚才的药庐判若两个世界。

我将她轻轻安置在万年温玉床上，用灵力稳住她的心脉。

神念随即沉入她的躯体，探查伤势。

经脉尽断，灵力枯竭。

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衰败。

最严重的是，她的仙骨，被人生生剥离了。

如今支撑着她身体的，是一根气息驳杂的劣质兽骨。

那根仙骨，是我踏遍山河，以我心头血为她亲手淬炼而成。

它与我的神魂，本就相连。

我闭上眼，顺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神念瞬间覆盖整个宗门。

顷刻间，我锁定了它的位置。

就在主殿广场上那个叫灵儿的女孩体内。

原来如此。

所谓的“天赋异禀”，不过是窃取了我徒儿的一切。

好，当真好。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

“师兄！你定是被魔头蛊惑，速速醒来！”是墨尘。

他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请宗主交出妖女阿九，明正典刑！”“我等誓死护卫宗门，诛杀妖邪，以正视听！”数名长老随声附和，声浪震天，仿佛他们才是正义的化身。

我唇角勾起一抹极寒的弧度。

挥手布下结界，世界瞬间清静。

一群蝼蚁。

待我安顿好阿九，再与尔等一一清算。

我重新看向怀中的阿九。

她依旧昏迷着，但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我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

神魂相接，我开始探寻她那三年间被碾碎的记忆。

一幕幕饱含血泪与绝望的画面，冲入我的脑海。

我看见，墨尘伪善的脸。

他对天真烂漫的阿九温声道：“师兄即将出关，特命我来考校你的修为。”

我看见，被制住的阿九面前，灵儿那张扭曲而狰狞的笑脸。

她手中的利刃，一刀，又一刀。

从阿九的背后，生生剜出那截仙骨。

她得意地宣告：“好师姐，你的东西，从今往后，是我的了！”我看见，他们用尽酷刑，逼她承认勾结魔族。

伪造的信件，罗织的罪名，泼在她身上的脏水。

最让我目眦欲裂的一幕——墨尘站在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阿九面前，声音怨毒如炼狱恶鬼。

“师兄最珍视的，不就是你吗？”“我便要毁了他最珍视的一切！”“让他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轰！”我身后的虚空，应声崩裂。

无法抑制的漆黑魔煞之气，径直冲破了我刚布下的结界。

殿外，那几个叫嚣最凶的长老，宛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人人喷血，委顿在地，气息奄奄。

九霄殿前，刹那间，一片死寂。

4我抱着虚弱的阿九，一步步走出九霄殿。

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宗门广场上，所有弟子和长老都聚集在此。

看着我怀中一身魔气，却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女孩。

墨尘一见我，立刻换上那副伪善的嘴脸。

“师兄！你终于摆脱魔气控制了？太好了！”他指着我怀里的阿九，声色俱厉。

“快将那妖女交给我处置！她罪大恶极，必须明正典刑！”我将阿九轻轻放下，用一道柔和的灵力托住她的身体，让她悬浮在我身侧。

然后，我看向墨尘，眼神冰冷。

“处置？”我的声音不大，却震彻全场。

“你也配？”我的目光扫过全场，从那些惊恐、疑惑、畏惧的脸上掠过。

“今日，我便在此公审叛徒。”

墨尘脸色一变，但还是强撑着。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高高举起。

“师兄，别被她蒙蔽了！这是她勾结魔族的铁证！”那封信上，确实有阿九的气息。

灵儿也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墨尘身边，指着阿九哭诉。

“师父，就是她！她嫉妒我天赋，得了师叔青睐，才勾结魔族，妄图打败宗门！”她哭声凄切，仿佛受尽了委屈。

我笑了。

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伪造信件，窃取仙骨。”

“好一个天赋异禀，好一个代宗主。”

我的视线，最终钉死在灵儿身上。

“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仙骨？”灵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后退。

墨尘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厉声喝止。

“师兄！我看你真是入魔了，竟在此胡言乱语！”他猛地转向身后那几位与他交好的长老。

“众长老，还等什么！启动护山大阵，镇压此獠，拯救宗门！”那几名长老对视一眼，一咬牙，飞身掠向各个阵眼。

“轰——”一道道金光冲天而起，在天空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穹顶，将整个宗门广场笼罩。

无尽的威压从天而降，全部冲着我而来。

九天仙宗的护山大阵，号称能抵御魔神。

墨尘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狂笑。

他以为，他赢定了。

我抬起头，看着那漫天金光，轻蔑一笑。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