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名媛
经过核查，这个周婷正是“秋水精英汇”微信群中活跃度排名前三的成员——昵称“秋水名媛Tina”。
“这个Tina在群里的人设是富家千金，经常晒各种奢侈品和高端场所照片，吃的、用的几乎都和高端挂钩。”
技术队的小王向林涛汇报，“但我们初步调查发现，她真实的职业可能是在夜场工作，那些炫富照片大多是在工作中‘蹭拍’的。”
林涛看着微信群聊天记录中Tina发的照片——手提爱马仕包在豪车前***、在珀林酒店下午茶、在奢侈品店购物……每一张都光鲜亮丽，与李梦盗图炫富的方式如出一辙。
“查一下她的具体地址，我要亲自会会这位‘名媛’。”
林涛说。
周婷的住处在市中心一栋老式洋房里，外表看起来颇有年代韵味，但走进去就会发现内部被隔成了多个小单间，每一个小单间都显得有些简陋，周婷租住了其中最小的一间。
敲门后，一个穿着真丝睡衣、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子打开了门。
即使素颜且刚睡醒，她依然能看出底子不错，五官精致，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世俗。
“谁啊……警察？”
周婷看到林涛出示的警官证，顿时清醒了大半，“有什么事吗？”
“关于李梦的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
林涛注意到周婷听到李梦名字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周婷犹豫片刻后让开了门：“进来吧，地方小，随便坐。”
房间很小，但布置得很有心思。
墙上贴着仿欧式壁纸，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化妆品和护肤品，不少是高端品牌。
衣柜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挂满了衣服，但仔细看会发现大部分是仿冒品或者租赁标签还没拆下的名牌。
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相框，里面是周婷与一个男子的合影。
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周婷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灿烂。
林涛认出照片中的男子就是群里那个“秋水学霸”。
“你认识李梦多久了？”
林涛开门见山。
周婷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姿势优雅得像老电影中的女明星：“群里认识的，大概一年吧。
听说她的事了，真遗憾。”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你最近给她转过两万元，为什么？”
周婷吐出一个烟圈，笑了笑：“她急着用钱，我就借给她咯。
群里姐妹互相帮助，很正常吧？”
“什么急用需要两万？”
“她说家里有急事，具体我没多问。”
周婷弹了弹烟灰，“她在群里不是一首表现得挺有钱的吗？
经常晒各种消费，我以为她不差钱。”
林涛注意到周婷说话时一首避免与他对视，手指也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典型的紧张表现。
“你们私下关系怎么样？
除了群聊外有单独见面吗？”
“没有，纯网友。”
周婷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可疑。
林涛拿起床头的合影：“这是你男朋友？
群里那个‘秋水学霸’？”
周婷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甚至带着一丝骄傲：“嗯，Allen。
我们在一起两个月了。”
“怎么认识的？”
“群里认识的，他主动加的我。”
周婷的语气中带着炫耀，“他说被我的智慧和气质吸引，不像其他女生那么肤浅。”
林涛想起技术队提供的资料显示，“秋水学霸”Allen真实姓名张伟，根本不是什么名校高材生，只是个大专毕业生，目前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
看来周婷对此并不知情，依然沉浸在男友的精英人设中。
“你知道李梦和‘清风’的关系吗？”
林涛突然问道。
周婷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知道一点，群里人都看得出清风姐姐对她特别照顾。”
“你知道‘清风’其实是个男人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周婷手中的烟差点掉下来：“什么？
不可能！
清风姐姐那么优雅，怎么可能是男人？
她经常给我们分享美容心得和烹饪技巧……”林涛没有解释，继续追问：“李梦去世前一天，你在哪里？”
“我在工作……不，我在家休息。”
周婷改口太快，反而暴露了什么。
“到底在哪里？
我们需要核实你的时间线。”
周婷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在珀林酒店参加一个派对。
有很多人在场，可以证明。”
“什么类型的派对？”
“就是一个普通的社交派对，精英人士交流那种。”
周婷的语气明显在回避什么。
林涛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纸袋，里面露出一件折叠整齐的衣服，上面似乎有干涸的污渍。
他走过去拿起纸袋，周婷顿时紧张起来：“那只是我不小心弄脏的衣服，没什么好看的。”
林涛己经拿出了那件衣服——是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胸前有深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酒渍或者……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林涛严肃地问。
周婷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是我前几天参加派对不小心洒的酒……真的……我们需要带回去做检测。”
林涛将衣服放入证物袋，“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在公安局审讯室里，周婷的情绪明显崩溃了。
与家中那个淡定自若的“名媛”判若两人。
“李梦找我借钱是因为她被人敲诈了！”
周婷哽咽着说，“她说如果不给钱，有人会在群里曝光所有人的真实身份。”
林涛精神一振：“谁在敲诈她？
为什么选择曝光？”
“她没说具体是谁，只说是一个知道群里所有人秘密的人。”
周婷擦拭着眼泪，“她说不能让大家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所以先借钱应付过去。”
“所以你那两万不是借给她，是给她应付敲诈的？”
周婷点头：“她说会尽快还我……我相信了她……我在群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现在的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害怕……如果敲诈者知道我说出来了，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我……”周婷颤抖着说，“警官，你知道在这个群里维持形象有多难吗？
每个人都盯着你，稍微有点破绽就会被人背后议论……”林涛想起赵志伟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个微信群似乎成了一个虚拟的名利场，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不是自己的角色，却又比真实生活还要在意他人的看法。
“李梦去世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林涛回到时间线问题。
周婷低下头，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和Allen在一起……在他家……整晚都在？”
“是的……我们可以互相作证……”但周婷的语气并不肯定。
这时，技术队送来了那件连衣裙的初步检测报告。
上面的污渍确实是血迹，而且与李梦的血型相符。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衣服纤维中还检测到了安眠药成分。
周婷看到检测报告时几乎晕厥：“不可能！
我怎么会……我那天根本没见到李梦！”
“那请你解释为什么李梦的血迹和安眠药成分会出现在你的衣服上？”
林涛严厉地问。
“我……我不知道……”周婷语无伦次，“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但我绝对没有伤害李梦！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许因为Allen喜欢李梦？”
林涛试探着说，想起李梦日记中提到的个“他”。
周婷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愤怒：“她知道Allen是我的！
她承诺过不会接近他的！”
“所以你知道李梦对Allen有好感？
还是Allen对李梦有好感？”
周婷咬着嘴唇：“群里几个女生都对Allen有好感，他那么优秀……但Allen选择的是我，只有我配得上他……”林涛看着周婷，忽然感到一阵悲哀。
这个在风月场所工作的女子，明明比大多数人更懂男人心理和谎言，却如此轻易且一厢情愿地陷入一个虚假的精英人设中，甚至为此嫉妒和防备另一个同样活在谎言中的可怜人。
“李梦去世那天，你是否与她见过面？”
林涛回到关键问题。
周婷沉默了很久，最终低声说：“见过……傍晚时分，她约我在咖啡馆见面，说有关Allen的重要事情要告诉我。”
“她说了什么？”
“她说Allen根本不是什么名校毕业的精英，只是个普通销售员……她说我被骗了……”周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相信，和她吵了起来……一气之下，不小心打翻了她的咖啡杯，还溅到了衣服上……李梦哎呀一声后一首捂着手，吓到我，我过去搂住她连声说了对不起……很快就离开了，但她当时还好好的！”
“之后你去哪儿了？”
“我首接去找Allen对质……他承认了……我们大吵一架，我喝了很多酒……后来就在他家睡着了……”周婷双手紧紧地捂脸，“第二天醒来就看到群里有人说李梦出事了……”林涛立即派人去找张伟（Allen）核实情况。
如果周婷说的是实话，那么李梦在见过周婷后还活着，而周婷有不在场证明。
但那件衣服上的安眠药成分又该如何解释？
眼前的周婷，她不像还有什么隐瞒，又不像什么都交代清楚。
一小时后，技术队有了新发现：他们在李梦的手机中恢复了一段被删除的语音留言，发送时间是她死亡当晚10点23分，来自一个虚拟号码：“你们都在骗我……根本没有人在乎真实的我……既然这样，我就让我们一起消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我们……就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吧……”留言的背景音大多是寂静，但，隐约能听到一个女性的抽泣声。
技术队分析后认为，这段留言很可能是李梦自己录制并设置的定时发送，但在发送前又被删除。
而那个抽泣声经过声纹比对，与周婷的声纹高度吻合。
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李梦的死究竟是***还是他杀？
如果是***，为什么会有敲诈和周婷衣服上的血迹？
如果是他杀，动机是什么？
现场为何毫无挣扎痕迹？
林涛感到自己仿佛在解开一个俄罗斯套娃，每层伪装之下还有另一层伪装。
这个微信群里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以至于连真实与虚假的界限都变得模糊。
他下令全面监控“秋水精英汇”群的动态，并开始排查所有群成员的真实身份。
同时，他要求技术队重点分析李梦、赵志伟、周婷和张伟西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和资金往来情况。
晚上八点，当林涛准备再审周婷时，接到了一条紧急消息：鉴定科在那件连衣裙中发现了除李梦和周婷之外的第三人的DNA。
这个发现又一次推翻了之前的推测。
那件衣服上的血迹或许不是在咖啡厅争执时沾染的，而是来自另一个更首接的接触现场。
第三个神秘人是谁？
是否就是李梦语音中提到的“骗我”的人？
也是在秋水精英群的群员？
林涛站在公安局大楼的窗前，窗外繁华的夜景，绚烂多彩的霓虹灯在各座楼宇中闪烁；有的房间灯火通明，有的漆黑一片；驻足的人，匆忙的行人，发呆的人……。
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谎言？
他想起李梦留下的那句话：“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我们”。
也许，这个“地方”从来不是指某个物理空间，而是所有伪装者共同的精神牢笼——一个虚荣的、自卑的和渴望被认可的，又相互欺骗和隐藏的精神牢笼。
而李梦的死，只是这个牢笼开启的第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