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宿第七后勤
一个透明的圆柱形隔离舱，里面固定着一把冰冷的合金椅。
穿着无菌服的医疗官面无表情地站在操作台后，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坐。”
医疗官的声音透过隔离舱的通讯器传来，毫无波澜。
刘耀徽依言坐下。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合金束缚带自动弹出，锁住他的手腕和脚踝，将他牢牢固定在椅子上。
这不是保护，更像是一种防备。
“K14注射程序启动。
手臂伸出，置于注射口。”
刘耀徽伸出左臂，放在扶手上一个凹槽内。
上方的金属盖板滑开，露出一个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孔洞，一根细长、闪着寒光的针头缓缓探出。
“警告：注射过程伴随强烈神经***及基因层面改造，存在不可预知风险及个体排异可能。
请保持静止。”
医疗官的声音依旧冰冷，像是在宣读一份免责声明，“进化之路，属于真正的强者。”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适的优越感。
刘耀徽猛地想起卡洛演讲时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真正的强者？
精英？
针尖抵住了他手臂内侧的皮肤，一点冰凉刺入。
“注射开始。”
嗡——一股难以言喻的冰流瞬间冲入血管！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灼热！
两股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对冲、撕扯！
骨头缝里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眼前炸开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尖锐的耳鸣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呃啊——！”
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束缚带被他挣扎的力量绷得咯咯作响。
舱外的医疗官冷漠地记录着数据，屏幕上跳动着代表刘耀徽生理指标的剧烈波动曲线。
他瞥了一眼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子屏幕，上面显示着初步的潜力评估参数，数值在低区间跳动，一个刺眼的字母“C”闪烁着。
“评级：C。
潜力：平庸。
无显性觉醒倾向。”
医疗官低声对着记录仪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又一个被筛选掉的“残次品”。
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冲击着刘耀徽的意识。
卡洛冰冷的话语、父亲愤怒的眼神、张叔那枚染血的识别牌、全息投影里星舰爆炸的刺目光芒……无数画面碎片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就是“无用之人”？！
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决定资源的归属？！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愤怒、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凶兽发出的咆哮，猛地压过了肉体的剧痛！
那股在演讲时就被点燃、又被强行压下的灼热洪流，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它不再仅仅是灼热，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磅礴的力量，在他西肢百骸的每一颗细胞里咆哮、奔涌、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他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
紧握的右拳，因为过度用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就在这剧痛与精神风暴的双重夹击下——一点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光芒，如同被强行挤出的星屑，竟从他紧握的拳头指缝间，顽强地、诡异地……渗透了出来！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一闪即逝，瞬间被隔离舱内明亮的灯光吞噬，没有引起舱外医疗官的任何注意。
医疗官的目光扫过刘耀徽痛苦扭曲的脸，落在旁边屏幕上趋于平稳但潜力值依旧低下的生理数据上，毫无波澜地宣告：“注射完成。
生命体征稳定。
潜力评级：C。
无异常觉醒能量反应。
释放束缚。”
冰冷的合金束缚带“咔哒”一声弹开。
刘耀徽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在冰冷的合金椅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湿透的鬓角往下淌。
刚才那瞬间的异样光芒仿佛只是一个痛苦至极产生的幻觉。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那幽蓝光芒闪现的刹那，体内那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像是被什么东西短暂地抚平、压制了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掌控感”，如同黑暗中悄然点燃的第一粒火星，在灵魂深处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他缓缓抬起自己刚刚紧握的右手，摊开。
掌心被指甲掐出几个深红的月牙印，渗着血丝，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可那转瞬即逝的蓝光，那瞬间奇异的掌控感……是真的吗？
医疗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程式化的冷漠，将他拉回现实：“刘耀徽，注射后观察期结束。
潜力评级C，无觉醒迹象。
依据联盟战时人力资源调配条例，你将被分配至——”他顿了顿，似乎在查询光屏上的信息，然后毫无感情地念出那个注定被遗忘在角落的名字：“第七后勤预备役学院。”
“下一个！”
悬浮巴士像条疲惫的钢铁虫子，在低空轨道上颠簸着爬行。
窗外，联盟第七后勤预备役学院的轮廓在弥漫的工业尘雾中逐渐清晰。
与其说是学院，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钢铁坟场。
巨大的废弃星舰引擎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半埋在锈红色的砂砾里，充当着院墙。
几栋灰扑扑、棱角粗笨的合金板房，就是主要的教学和住宿区。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锈蚀和劣质能量液混合的刺鼻气味。
“第七后勤预备役学院，到了。
请携带好您的个人物品，有序下车。”
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在车厢里响起。
车门嘶哑地滑开，一股灼热的、带着铁锈味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车上稀稀拉拉几十个刚被分配来的年轻人，拖着统一的、印着编号的廉价行军包，鱼贯而下。
刘耀徽夹在中间，最后一个走出车厢。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几栋死气沉沉的板房，又扫过远处堆积如山的废旧零件和半截埋进土里的巨大引擎外壳。
父亲的怒吼、卡洛冰冷的演讲、注射舱里那撕裂般的痛苦，还有掌心转瞬即逝的微光……各种画面在脑子里冲撞，最后都沉淀为一片麻木的灰色。
评级C，平庸。
这里，大概就是他这种“残次品”的最终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