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慌忙从手拿包里抽出丝帕捂住嘴,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咳声渐歇。
她颤巍巍地拿开帕子,雪白丝绸上,那抹晕开的鲜红刺得她眼睛生疼。
“苏小姐,您这肺……损伤是不可逆的……最多还有三五年。
千万保持情绪平稳,切忌大悲大怒……”医生的叮嘱在她的耳边重现。
三五年?
她看着帕子上的血,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自嘲。
在这座金丝笼里,每一天都漫长得像凌迟,或许死亡才是解脱吧。
“给我!
你个臭要饭的!”
“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学两声狗叫,这蛋糕就赏你!”
孩童尖利的嘲弄夹杂着细弱的呜咽,从花园最阴暗的角落传来。
苏清晚蹙眉望去。
只见几个穿着昂贵小礼服的富家子,正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男孩头发枯黄,身上的旧衣服洗得发白,宽大得像个麻袋套在身上。
他死死护着怀里半块干瘪的面包,像护着绝世珍宝。
一个胖墩墩的男孩正试图去抢,另一个则拿着块精致奶油蛋糕,恶劣地在他鼻子前晃悠,引逗着。
“叫啊!
快叫!”
七八岁的小男孩嘴唇干裂,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蛋糕,喉头不住地滚动,但他倔强地咬着下唇,眼泪在眶里打转,却硬忍着没掉下来,也没吭声。
苏清晚觉得他很像儿时无助的自己,鼻尖酸酸的。
她攥紧染血的帕子,快步走过去,冷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她面色苍白,她裙摆上先前被泼洒的酒渍,以及她眼底的冰冷,让那几个娇纵的孩子吓了一跳,嘟囔着“疯子”、“晦气”,一哄而散。
角落瞬间只剩下她和那个小男孩。
苏清晚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些,忽略胸腔里翻搅的痛楚。
她撕下自己礼服上干净的一角,轻轻擦去男孩脸上的污渍和将落未落的泪。
“没事了,他们跑了。”
她努力挤出温和的笑容,“孩子,你叫什么?”
“谢谢姐姐,我......我没有名字,院长他们叫我小哲。”
小哲怯生生地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他看着她,小声嗫嚅。
他把怀里那半块硬面包揣得更紧,“……我、我太饿了……孤儿院的晚饭……不够……”苏清晚的心猛的抽痛,眼睛酸胀得发疼。
她看着他那双清澈却惶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同样不被世界温柔以待,在泥泞里挣扎求生。
她轻轻摸了摸他枯黄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疏的温柔。
“不是你的错。
饿,不是罪。”
她拿出口袋中,常年备着的压缩饼干,塞进他冰凉的小手里,“来,给你,慢慢吃。”
小哲愣愣地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食物,又看看她,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像是看到了坠落人间的天使。
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腮帮子立刻鼓起来,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你是好人!”
这短暂而纯粹的温暖,像寒夜裂缝里漏进的一缕微光,微弱,却足以让苏清晚冻僵的心脏复苏一瞬。
然而,这丝温暖下一秒就被彻底碾碎。
“苏清晚!”
一声暴怒的低吼,从身后刺来,让她不自觉的身体一颤。
顾夜琛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力道凶狠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我找你半天,你倒有闲心在这里施舍小乞丐?”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厌弃和怒火。
小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手里的饼干掉在地上。
但他看到苏清晚痛苦的表情,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来抱住顾夜琛笔挺的裤腿,带着哭腔喊:“坏人!
不准你欺负姐姐!
她是好人!”
顾夜琛低头,冰冷的视线盯着他。
小哲吓得一哆嗦,松了手,小脸煞白。
“你知不知道,薇薇手臂缝了七针!
她痛的不断哭喊,却坚强说自己没事!
不疼!
苏清晚,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
顾夜琛不顾形象的咆哮着,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样东西。
一枚铂金胸针,设计极简,顶端那根长针却异常尖锐,在清冷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苏清晚瞳孔骤缩,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枚胸针,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既然你毫无悔意,那就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伤得很重’!”
他语气变得平静得可怕,握着那枚胸针,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向苏清晚的上臂!
“呃啊,不要!”
尖锐的剧痛瞬间炸开,首刺骨髓!
苏清晚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脸色惨白得透明。
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顾夜琛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声音却比寒风更刺骨:“痛吗?
苏清晚,这只是个开始。
你再敢动薇薇一根头发,我会让你千百倍地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小哲被吓得哇哇大哭,又扑上来,拼命想掰开顾夜琛的手:“呜呜……不要扎姐姐!
叔叔是坏人!
大坏人!
求求你……放开她……”顾夜琛嫌恶地一甩腿,小哲踉跄着跌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他冷眼看着痛得蜷缩起身子,冷汗涔涔的苏清晚,眼底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冰冷快意。
他清楚的知道,这女人是最擅长演戏,不过是装可怜的把戏罢了!
他猛地松开手。
那枚染血的胸针,就那么狰狞地扎在她的手臂上,微微颤动着。
顾夜琛转身欲走。
苏清晚疼得视线模糊,浑身抖得不像话。
看着他那绝决冷酷的背影,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破碎得不成调:“顾夜琛……你就……那么爱她吗?”
男人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回头。
“爱?
苏清晚,你也配提这个字?
在我眼里,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你给我好好受着!”
话音落下,他迈步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小哲在一旁吓得不住抽噎,布灵布灵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的泪水。
他看着那枚扎在姐姐手臂上的胸针,想伸手替她拔下来,却又害怕得不敢碰,只能徒劳地掉着金豆豆。
苏清晚痛得视线模糊,浑身抖得不像话。
可看到小哲那心疼又无助的模样,她心口那点残存的柔软又被触动了。
她咬着牙,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颤抖着,猛地一下拔出了那枚胸针。
她痛得闷哼一声,眼泪生理性地涌出。
但她迅速用袖子抹去眼泪和额角的冷汗,对着小哲,努力扯出一个苍白却极温柔的笑。
“别怕……别怕,姐姐不疼了。”
她声音抖得厉害,却还在努力安抚,“你看,没事了……乖,早些回去睡觉,别让他们……再欺负你。”
此时,豪宅二楼白薇薇房内,王曼丽生气的哭骂:“她才不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