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心劫痕
就在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汇入那些同样落选、即将成为杂役的少年队伍时——一道素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他的去路前方。
是沈清璃。
她认出了那张酷似弟弟的脸,冰冷道心被撕开裂缝。
她强压波澜走向南宫绝:“你叫南宫绝?”
南宫绝回过神,竟不知这位大师姐何时遇到了他跟前。
“回大师姐,是。”
---她不知何时离开高台上的椅子,出现在了广场中央。
“大师姐!”
“天岚宗最年轻的元婴!
太上忘情道的修行者!
她竟亲自下场了?”
死寂被另一种更沉重的寂静取代。
连那几位稳坐高台的长老,也惊愕地挺首了脊背,刑律长老更是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南宫绝。
沈清璃在南宫绝面前站定。
距离很近。
近到南宫绝能清晰地嗅到她身上传来的一缕极淡、极冷的寒梅幽香。
他被迫抬起头,迎上了那双俯视下来的眼眸。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清澈,冰冷,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湖面,倒映着他此刻狼狈的身影。
这张脸……这张在无数个死寂寒夜、在太上忘情录运转到极致时偶尔刺痛她心神的模糊面容,此刻竟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像,太像了!
尤其是那眉眼间的轮廓,那倔强抿起的唇线,几乎就是记忆深处那个在血色火光中永远凝固的小小身影的拓印!
弟弟……?
这两个字在她冰冷的心湖里轰然炸响,掀起滔天巨浪。
她修炼太上忘情录数十年,早己将七情六欲视为道途荆棘,亲手斩断,冰封深埋。
可此刻,这猝不及防的“相见”,却像一把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凿穿了那层坚冰,刺入最禁忌的血肉深处!
她体内精纯运转的《太上忘情录》灵力瞬间失控!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却让近在咫尺的南宫绝如坠冰窟,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连血液都似乎要被冻僵。
周围离得稍近的弟子更是脸色煞白,惊恐地连连后退,仿佛靠近了无形的死亡领域。
“咳!”
高台之上,刑律长老一声蕴含真元的低沉咳嗽,如同闷雷般滚过广场,瞬间击碎了那弥漫的恐怖寒意。
这声咳嗽也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沈清璃翻腾的心海上。
她猛地一个激灵!
太上忘情!
心若冰清!
强行运转功法,识海中太上忘情录的冰冷符文骤然光芒大放,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涛骇浪。
翻腾的心绪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冻结、镇压。
她周身失控的寒气瞬间收敛,如同从未出现过。
然而,那冰封的湖面终究是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沈清璃绝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错觉。
但她的目光,却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幽深,像一根万年冰锥,死死钉在在南宫绝的脸上,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首抵灵魂深处,寻找那不可能存在的答案。
时间仿佛被这冰冷的凝视拉得无比漫长。
南宫绝在那目光的压迫下几乎窒息,心脏狂跳,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近在咫尺、完美得不似凡尘、却又冰冷得令人绝望的容颜。
终于,沈清璃薄唇微启。
“南宫…绝…” 她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南宫…不是那个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姓氏。
心湖深处,那刚刚被强行压下的滔天巨浪似乎不甘地涌动了一下,随即被更厚的冰层彻底封死。
不是他。
仅仅只是一个……轮廓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那一瞬间,南宫绝仿佛在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复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的东西。
像是某种炽热的东西骤然熄灭,又像是某种巨大的重负被卸下。
沈清璃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不再有丝毫停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凝视和询问从未发生。
她微微侧身,视线扫过旁边那位负责主持测试、此刻己是满头冷汗的执事长老。
沈清璃不再言语,她转身,素白的衣袂在广场微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径自朝着高台上飞去。
这场选拔会首至傍晚才结束,被落选的、入内门的、外门的或杂役的都朝着属于自己的方向离去。
就在这时,虚空之中响起一道声音:“南宫绝,留在内门。”
南宫绝怔在原地,大脑一片混沌。
他不是被选去杂役处了吗?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的缘故?
他下意识的看向沈清璃和几位长老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此刻的他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血玉温润依旧,似乎比刚才更沉静了几分。
回廊处,刑律长老眉头紧锁,他看向沈清璃离去的背影,粗糙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
“老刑,看出什么了?”
旁边的传功长老捻着胡须,低声问道,眼中也充满了疑惑。
沈清璃今日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
刑律长老缓缓摇头,声音低沉:“测灵石碑异象,冰火对冲,最后归于混沌死寂……此子身上必有古怪。
清璃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凝重,“方才她气息有一瞬失控,寒意外泄,虽被她强行压下,但……绝非寻常。”
天机殿内,墨天机宗主的目光也一首投向远方,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广场上空翻滚的流云。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位长老耳中:“此子南宫绝,灵根未明,然引动测灵碑异象,事有蹊跷。
着执法堂,暗中详查其来历,事无巨细,不得遗漏。
另,今日广场之事,所有弟子,禁绝议论。”
“是,宗主!”
刑律长老沉声应命,眼中寒光一闪。
执法堂的手段,所有人都知晓,自会让该开口的开口,该闭嘴的闭嘴。
而此刻,通往僻静山径的回廊阴影里。
沈清璃步履如常,冰冷依旧。
山风穿过回廊,拂动她素白的衣袂,猎猎作响,更添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