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女医官,秦筝。
我熬了七天七夜,研制出能救万民于时疫的方子,转头就被我的顶头上司,院判刘承恩偷了。
他拿着我的心血去领赏,封官加爵。
我呢?我被他反咬一口,说我用药不当,害了人。
秦家满门,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我爹娘,死在了去蛮荒的路上。
他们把我扔到南疆的瘴气林子里,觉得我一个娇滴滴的京城贵女,不出三天就得烂成一堆白骨。
他们想错了。
我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了下来,还活得挺好。
南疆的毒草,京城太医眼里的催命符,在我手里,都成了救人的宝贝。
当地人叫我“阿骨神医”,说我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三年后,京城又闹瘟疫了,听说,比上次的还猛。
刘承恩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这时候,他们想起了我。
不,他们想起的,是一个叫“阿骨”的异域神医。
派人八抬大轿来请我。
我回来了。
带着一身南疆的草药味,和一颗早就冷透了的心。
刘承恩,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你们不是喜欢演戏吗?
好啊。
这一次,我来写剧本。
你们的命,就是我的笔墨。
三月瘴,毒得能把人的骨头都酥掉。
我刚给阿婆的孙子喂完药,那孩子烧得脸通红,跟猴***一样。阿婆蹲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活菩萨”。
我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手上干裂的口子。“行了,死不了。明天换一次药,再喝两贴,就能下地跑了。”
我叫秦筝。三年前,我是京城太医院的女医官,秦家的掌上明珠。现在,我是南疆这片烂泥地里,别人嘴里的“阿骨”。
阿骨,阿骨,一身傲骨的骨。
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秦筝早就死在三年前那场泼天的脏水里了。
正收拾着药篓,村口的阿牛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阿骨姐,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穿得可好了,跟,跟画里的人一样!”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把一株“鬼见愁”的根须碾碎,那股子辛辣冲鼻的味道,比京城里任何香料都提神。
“官差?”
“不,不像,”阿牛挠着头,“他们说,是来请神医的。”
我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神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我这个等死的囚犯,哪来的神医。
我站起身,擦了擦手。远处,一队人马正小心翼翼地踩着泥泞,朝我这个破草棚走过来。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锦缎官服,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嫌弃,要不是身边有两个侍卫扶着,我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滑进旁边的水田里。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他们要找的“神医”,是个穿着粗布麻衣,脸上还有两道泥印子的年轻女人。
“你就是……阿骨神医?”他捏着鼻子,声音尖细,活像宫里没割干净的太监。
我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点发毛,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份烫金的帖子,端着架子念:“奉……奉圣上旨意,闻南疆有神医,医术通玄,能治时疫。今京中疫病再起,特请神医即刻启程,随我等回京,为朝廷效力。事成之后,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他念得慷慨激昂,好像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我差点笑出声。
时疫?又是时疫。
加官进爵?三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去。”我吐出两个字,转过身,继续收拾我的草药。
那太监脸一下就白了,又急又气:“你!你大胆!这可是圣旨!你要抗旨不成?”
我把药篓背上肩,回头看他,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圣旨?”我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你回去告诉给你下旨的人,南疆的神医,只救南疆的百姓。京城里的贵人,命再金贵,也跟我没关系。”
“你……你放肆!”他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院判大人手下的人!”
院判大人。
刘承恩。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口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恨意。
我笑了。笑得那太监心里发慌,连连后退。
“刘承恩啊,”我慢悠悠地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他耳朵里,“他还没死呢?”
“你,你竟敢直呼院判大人的名讳!”
“我不仅敢叫他的名字,”我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来的方向,“我还知道,他让你来,是因为他治不好。对不对?”
太监的脸,瞬间从白色变成了猪肝色。
“你回去告诉刘承恩,”我收回手,一字一句地说,“想让我救京城,可以。让他,亲自,跪着,来求我。”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阿牛和其他村民都吓傻了,他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在他们眼里,京城来的官,就是天。而我,今天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那太监在我身后尖叫:“反了!反了!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绑也要绑回京城!”
几个侍卫拔出刀,朝我围了过来。
我站住脚,没回头。
“你们可以试试。”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得提醒你们一句。这林子里,能救命的草药旁边,往往长着要命的毒物。你们来的时候,鞋底是不是沾了些红色的泥?”
侍卫们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靴子。
“那东西,叫‘三步倒’。沾上了,不出一日,血就会从七窍流出来,神仙难救。”我慢悠悠地补充,“解药,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有。”
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侍卫,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跟见了鬼一样,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为首的太监更是“扑通”一声,瘫坐在泥地里。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瘴气林深处,身后,只留下一群快要吓死过去的京城贵人。
刘承恩。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