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棠在同学会上玩嗨了。她穿着我买的红裙,和初恋玩咬樱桃游戏,衣角被撕开时人群哄笑。
照片发到了我手机:“猜猜我和谁在亲嘴?”我回了个微笑表情。第一章手机屏幕亮了。
霍凛正在看一份合同。密密麻麻的字,像爬虫。他划开锁屏。一张照片跳出来。晃动的光。
油腻的桌布。堆满残羹冷炙的盘子。油腻的玻璃杯。构图混乱,背景模糊。焦点是两个人。
路棠。穿着那条霍凛买的红裙子。正红。衬得她皮肤白得像雪。锁骨纤细。她仰着头。
嘴里咬着一颗樱桃。樱桃梗被她鲜艳的唇抿着。她的对面,是另一个男人。陈千。
霍凛记得这名字。路棠的初恋。此刻,陈千也微微前倾,张着嘴,
要去咬路棠嘴里那颗樱桃的另一端。照片卡在一个极微妙的瞬间。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呼吸似乎都纠缠在一块。路棠的眼睛半闭着,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陈千的眼神黏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路棠的裙摆下摆,
被一只手攥着。攥得很用力。那人用力往旁边扯开了一道不规则的裂口。
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大腿。蕾丝***的边缘,若隐若现。周围是一圈模糊的、亢奋的脸。
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尖叫、在哄笑。一只手举着酒瓶。另一只手比着下流的手势。照片下方,
紧跟着一条新消息。“猜猜看,阿凛,我现在和谁‘亲嘴’呢?樱桃味的哦!
”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鬼脸表情。发信人:路棠。霍凛盯着屏幕。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冷冷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块冻硬的石头。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冷气无声地弥漫。
吹得他后颈的皮肤有些发紧。他右手拇指缓缓移动。点开了屏幕键盘。
光标在对话框里一闪一闪。他敲了一个字。“好。”接着,他点开表情栏。划了几下。
选中了那个最常用的黄色笑脸符号。一个标准的微笑。嘴角咧开,弧度完美。
眼睛是两条弯弯的线。在霍凛看来,这表情空洞得不带一丝人气。指尖悬在发送键上。
顿了顿。按了下去。他锁上手机屏幕。咔哒一声轻响。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合同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扭曲、模糊。黑色的墨迹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爬过纸页。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简短的号码。“老何。”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霍总?”助理老何的声音传来。“查个人。”霍凛的视线落在窗外。
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冰冷的星河。“陈千。在省人民医院骨科任职。我要他入职以来,
经手的所有耗材采购清单。尤其是器械和植入物。供应商名单。回款账期细节。一点不能漏。
”“明白,霍总。时间范围?”“从他进医院第一天开始。”霍凛停顿了一下。
“所有与他有金钱往来的账户。包括他老婆的。他父母的。甚至他女儿那个存压岁钱的账户。
都理清。”“是。需要多久?”“三天。”“三天…有点紧。”“资源你随意调动。
花钱找人。”霍凛的语气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三天后,
我要看到完整的、能用上的证据链。钉死他。”“明白,霍总。”电话挂断。忙音嘟嘟响着。
霍凛放下听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桌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那张脸上,
不见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下面,是正在凝结的冰川。他站起身,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整个城市繁华的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一切都显得渺小。
他的目光落在手机黑下去的屏幕上。那里刚刚上演了一场香艳的背叛。路棠那抹刺眼的红。
陈千那恶心的眼神。还有那只撕开她裙摆的手…一个无名的微笑,轻轻地、慢慢地,
爬上了霍凛的嘴角。没有温度。他转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该回家了。
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一个穿着红裙子,刚刚和别人玩了“樱桃味亲亲”的女人。
第二章指纹锁识别成功。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玄关处暖黄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光线柔和,
驱散了门外的黑暗。客厅里电视开着。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
嘻嘻哈哈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路棠横躺在沙发上。光着脚。一条腿蜷着,
另一条腿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那条霍凛买的正红长裙,皱巴巴地裹在她身上。
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动。嘴角勾着明显的、愉悦的弧度。
看起来心情很好。好极了。霍凛换好拖鞋。走过去。随手拿起遥控器,关掉了聒噪的电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路棠手机里微弱的游戏音效。路棠抬起头,看到是他,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没消失。“回来啦?”她声音有点懒洋洋的,
带着一丝还没散尽的兴奋尾音。“嗯。”霍凛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位置正对着路棠,也对着电视墙旁边那个不起眼角落里的鱼缸。
鱼缸里养着几条孤零零的热带鱼,慢悠悠地游着。“同学会玩得开心?
”路棠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回手机。“还行吧,
就那样。老同学嘛,瞎闹腾。”她语气随意。甚至有点敷衍。霍凛没说话。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动作很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路棠继续刷着手机,手指划得更快了。指尖在玻璃屏上敲出细密的声响。
客厅里只有这单调的声音。空气有点沉。霍凛终于把手机递了过去。屏幕朝向她。
路棠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下一秒,她脸上的慵懒和笑意瞬间凝固了。
像一张面具被猛地砸碎。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她瞳孔骤然缩紧,
死死盯着屏幕。是她发的那张照片。她和陈千咬着樱桃。她裙摆被撕破,露出大腿。
周围是亢奋起哄的人群。高清。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包括她半闭着的眼,
和陈千那黏腻的目光。霍凛的声音很平稳。
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樱桃味的亲嘴’,好玩吗?”路棠猛地坐直身体。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嘴唇哆嗦着,
眼神慌乱地避开霍凛的视线,又忍不住瞟向那个鱼缸的方向。巨大的惊慌攫住了她。
“阿凛…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语速飞快,声音尖利得走了调,
“就是…就是大家喝多了!闹着玩!游戏而已!真的!就…就一个游戏!
班长他们瞎起哄…我…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太吵了!我脑子都懵了!真的!”她身体前倾,
急切地想要抓住霍凛的胳膊,试图证明自己的无辜。“陈千…陈千他就是个***!
他故意凑那么近!我躲了!真的躲了!你看照片!我头往后仰了!我不想的!阿凛!
你要相信我!”霍凛没躲。也没让她碰到。他任由她伸着手僵在半空。他的目光,
越过她慌乱的脸,落在那面装饰着热带鱼的鱼缸上。光滑的玻璃缸壁上,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凸起物,被一片假水草巧妙地遮掩着。那是他装的高清摄像头。
正对着客厅沙发的位置。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录像功能开启。路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她终于明白那目光的含义。不是在看鱼。
而是在看那个记录一切的冰冷镜头。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上。
眼神彻底涣散。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好玩吗?
”霍凛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像结了冰。路棠说不出话。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只能拼命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霍凛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他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
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水流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水。喉结滚动。冰冷的水流过食道,压下心头翻涌的燥热。“陈千,
”他放下杯子,透明的玻璃杯底磕在大理石茶几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得付出代价。
”路棠的抽泣声停顿了一下,惊恐地抬头看他。霍凛没看她。他走回单人沙发坐下。
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张刺眼的照片上。他嘴角那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似乎深了一点点。“还有起哄的。”他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硬度。“一个都跑不了。”他点开照片,放大。
指尖在那个攥着路棠裙摆、用力撕扯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那只手上,
一块昂贵的手表在混乱的光线下反射着油腻的光。这只手的主人,是路棠他们班的班长,
李凯峰。第三章三个月后的周六。傍晚。天气有点闷。城东一家高档亲子主题餐厅。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面灯火通明。装饰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
门口放着牌子:“祝陈欣然小朋友五岁生日快乐”。餐厅里很热闹。孩子的嬉闹声。
大人的谈笑声。混杂着背景欢快的儿歌。陈千穿着崭新的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一些,
脸上带着几分酒意和作为寿星父亲的得意红光。他老婆抱着穿着蓬蓬裙、扎着蝴蝶结的女儿,
正和几个女伴说笑。气氛温馨又吵闹。李凯峰也在。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
他端着一杯香槟,大声地和几个老同学说着什么,唾沫星子横飞。时不时地拍拍陈千的肩膀,
显得很热络。他就是照片里那只撕扯路棠裙摆的手的主人。今天,
他是陈千特意请来的重要宾客之一。“老陈,还是你行啊!闺女都这么大了!
”李凯峰嗓门很大,“事业家庭双丰收!省医骨科一把刀!不像我们,瞎忙活!
”他话里有话,带着点奉承的酸意。陈千哈哈笑着,很是受用。“哪里哪里,
凯峰你才是大老板!对了,上次你说那个项目……”他凑过去,压低声音。就在这时,
餐厅入口处的喧闹声忽然诡异地降低了一些。几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
眼神锐利,像鹰隼。他们的步伐沉稳有力,目标明确地穿过热闹的人群,
径直朝着被众星捧月的陈千走去。周围的声音一点点消失。
人们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孩子们的嬉闹也安静下来,好奇地张望。
陈千正和李凯峰谈得兴起,脸上还挂着商人式的笑容。突然感觉周围一静,
他有些不悦地抬起头。笑容僵在了脸上。为首的那个便衣,四十岁上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陈千面前,很平静地掏出一个小蓝本,在他眼前亮了一下。“陈千?
”陈千的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我…我是。你们是?
”“市局经侦支队。”便衣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
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你涉嫌在担任省人民医院骨科主治医师期间,利用职务便利,
非法收受医疗器械供应商巨额回扣。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死寂。绝对的死寂。
背景的儿歌还在欢快地唱着,此刻却显得无比刺耳、诡异。陈千老婆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怀里的女儿似乎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到,“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尖锐。
李凯峰端着香槟杯的手一抖,金黄的液体泼洒出来,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他脸色煞白,
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陈千,又惊恐地看看那些便衣。“回…回扣?什么回扣?
”陈千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你们…你们搞错了!我没收!
那是…那是合理报酬!技术指导费!”“是不是回扣,回去说清楚。”便衣不为所动,
语气冰冷得像铁。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另一名便衣上前一步,动作干净利落。手腕一翻。
一副银亮的手铐出现在众人眼前。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餐厅暖色的灯光下,
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意。咔嚓。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冰冷坚硬的金属环,
牢牢地锁住了陈千的手腕。像一道闪电劈下。又像是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整个餐厅,
只剩下小女孩惊恐的哭声,和周围宾客倒吸冷气的声音。陈千的老婆彻底崩溃了,
尖叫着扑上来:“你们干什么!放开他!放开我老公!”却被另外的便衣冷静地隔开。
陈千像一摊烂泥,彻底瘫软下去。脸上血色尽失,眼神直勾勾的,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想不通。那些事做得很隐蔽。查不到他头上的。怎么就…便衣架起瘫软的陈千,
拖着他往外走。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经过李凯峰身边时,
眼神空洞地扫了这位“好朋友”一眼。李凯峰像是被那绝望的眼神烫到,猛地后退一步,
手里的香槟杯“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金黄的液体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他浑身都在抖,看着被带走的陈千,又看看周围宾客投来的、复杂又带着审视的目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完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陈千…就这么完了?
在自己女儿生日宴上…戴着手铐被拖走?餐厅死寂。之前的欢声笑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藏在人群不起眼角落里的老何,悄悄收回手机,
屏幕上是陈千戴着手铐、面如死灰的清晰特写。他面无表情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信息只有一个字:“妥。”第四章 堵上门的老两口三天后。周一。清晨。
霍凛刚走进公司大楼。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顶灯清冷的光。空气里有清洁剂的淡淡味道。
前台恭敬地问好。手机响了。不是他的私人号码。是他专门处理某些事的“工作号”。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路建军。路棠的父亲。霍凛脚步未停,走向专属电梯。
他划开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没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霍凛!霍凛啊!
”电话那头瞬间炸开了,声音嘶哑、惊恐、带着哭腔,是路棠的母亲,王秀芬。“出事了!
出大事了!你爸…你爸他被抓走了!警察!警察上门了!”霍凛走进电梯。
金属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噪音。数字开始跳动。他依旧沉默。
听着电话里王秀芬语无伦次的哭喊。“警察…那些人说…说我们非法集资!诈骗!
还…还卷款跑路?天大的冤枉啊!我们就是…就是搞点理财!帮帮街坊邻居!
收点辛苦费…怎么就是诈骗了呢?老路他…他就是个退休会计!他懂什么啊!
”王秀芬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仿佛天塌了下来。“还有钱…钱也没了!
我们的老本!棺材本!全没了!存折!卡!都被冻结了!
家里被翻得一塌糊涂…连…连给棠棠存的那点嫁妆钱…都没了!一分都没了啊!
这让我们怎么活啊!”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几乎要背过气去。“霍凛!
你是大老板!你有本事!你帮帮我们!帮帮你路叔!他是被冤枉的!一定是被人害了!
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电梯平稳上升。
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王秀芬撕心裂肺的哀求。霍凛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王阿姨,你冷静点。我帮不了。”“什么?!
”王秀芬的哭喊戛然而止,转为尖利的质问,“什么叫帮不了?!霍凛!我们路家待你不薄!
棠棠跟了你两年!她…她肚子里还有…”“钱,是你们自己收的。”霍凛打断她,
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条子,是你们自己签的。收益,也是你们自己拿的。
现在出事了,找我?”“可…可平台是千峰金融推荐的!李凯峰!那个王八蛋!
是他拍胸脯保证没风险!说稳赚!都是熟人他才拉我们一起发财!
”王秀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喊着,“他骗了我们!是他害的!”“李凯峰推荐,
你们就信?”霍凛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钱,长了脚自己跑进你们口袋的?
”“你…你…”王秀芬被他冰冷的语气噎住,气急攻心,“霍凛!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们棠棠……”“路棠在你们身边吗?”霍凛忽然问。“棠棠…棠棠她…去找你了啊!
一大早就去了!她打你那个电话关机!她肯定去找你了!”王秀芬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霍凛!你看在棠棠的面子上!看在她肚子里……”“知道了。”霍凛再次打断她,
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数字停在顶层。电梯门无声滑开。他走出电梯,
踏上顶层铺着厚地毯的走廊,脚步无声。“王阿姨,我开会。就这样。”不等对方再嚎叫,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翻涌的哭嚎哀求瞬间被掐断。世界清静了。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他推开门。里面光线充足。
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大半个城市。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窗框影子。
路棠就站在那光影里。背对着门。穿着一条素色的连衣裙,显得很单薄。
往日的神采飞扬消失殆尽,肩膀微微垮着,透着一股无助的疲惫。她似乎来了有一会儿了。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转过身。那张曾经光彩照人的脸,此刻苍白憔悴。眼睛又红又肿,
布满了血丝,显然哭了很久很久。嘴唇干裂起皮。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揉得发皱的透明文件袋。
她死死盯着走进来的霍凛,眼神里混合着恐惧、绝望,还有一丝最后挣扎的期盼。
“阿凛…”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刚一开口,眼泪又汹涌地滚落下来。
“我爸…我爸他…”霍凛没看她。他径直走向自己宽大的办公桌,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动作从容不迫。然后才拉开椅子坐下,抬眸,平静地看向哭得浑身颤抖的路棠。“我知道。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凌。路棠被他冰冷的眼神冻得哆嗦了一下,
最后的侥幸也被打碎。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往前踉跄了一步,
把手里那个揉皱的文件袋猛地按在了霍凛面前的办公桌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透明的塑料膜下,一张打印着黑白图像的纸清晰可见。图像上是一个模糊的小小孕囊。
“我怀孕了!阿凛!”路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尖利,“我有了你的孩子!
两个月了!”她身体前倾,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桌面上,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霍凛,
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你看!你看啊!我们有孩子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帮帮我们家!
救救我爸!求你了!霍凛!我求你了!那是我爸啊!”她哭喊着,语无伦次。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光洁的桌面上,晕开小小的水渍。“我知道错了!
同学会的事我知道我错了!我***!我不是人!我喝多了!我蠢!我再也不敢了!阿凛!
你原谅我!你帮帮我们家!孩子…孩子不能没有外公啊!
”霍凛的身体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姿态放松。
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桌上那张所谓的孕检单。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路棠那张被眼泪鼻涕糊满、彻底崩溃的脸上。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像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办公室里只剩下路棠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哀求。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显得无比空洞,又无比凄凉。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霍凛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在光里,
沉静如水。一半隐在阴影里,深不见底。第五章“孩子?”霍凛终于开口。声音不高。
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像在品鉴一个陌生的词汇。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冰冷的桌面上,
十指交叉。目光终于垂落,像是施舍般,
瞥了一眼被路棠按在桌面上、因为她的颤抖而微微发皱的透明文件袋。那团模糊的黑白影像,
在他眼中没有任何意义。路棠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拼命点头,泪如泉涌:“是!
阿凛!我们的孩子!两个月了!你看!就在里面!医生…医生说很健康!
”她急切地用手指点着塑料膜下那个小小的孕囊,指甲划在光滑的膜上,发出刺耳的悉索声。
“你看啊!阿凛!这是我们的骨肉!”她的声音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试图用这渺小的生命唤起他一丝怜悯。“我爸…我爸他年纪大了!他受不起牢狱之苦的!
他会死在里面的!霍凛!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就这一次!我保证!
只要你救我爸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见陈千!再也不见那些同学!
我安安心心在家养胎!把孩子好好生下来!阿凛!”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身体因为抽泣而剧烈起伏。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襟,留下深深的印记。
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糊成一团,狼狈不堪。霍凛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涕泪横流。
看着她歇斯底里。看着她用尽力气表演绝望和忏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
没有心疼,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冰封万里的冷静。
等到路棠的哭求声因为缺氧而变得断断续续,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时,他才有了动作。
他伸出了手。动作很慢。骨节分明的手指,越过桌面,
轻轻搭在那份被路棠汗水泪水浸得微潮、揉得不成样子的文件袋边缘。路棠的哭声猛地一窒。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一丝希望。他…他看了!他心软了?!然而,下一秒。
霍凛的手指猛地用力。不是拿起。不是打开。是抓住。狠狠一撕!刺啦——!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炸开!
锋利的塑料膜边缘瞬间割开了霍凛的指腹,渗出一线细细的血珠。但他毫不在意。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力道凶狠而决绝。文件袋连同里面那张承载着路棠最后希望的诊断书,
在霍凛手中被轻易地、彻底地撕成了两半!纸片纷飞!像两只被折断翅膀的、惨白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