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的风刮得孟悠然裸露的胳膊有点疼。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红本本,
封皮上“结婚证”三个金字被太阳晒得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麻。
就跟昨天父亲把联姻协议摔在她面前时,她心里那股麻劲儿一模一样。“孟小姐。
”旁边的男人开了口,声音跟他身上的西装料子似的,挺括,就是没什么温度。孟悠然抬头,
对上一双没焦点的眼睛。戚容站在那儿,一身黑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脸是真没挑儿,
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就是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像蒙着层雾,
这会儿正“望”着她说话的方向,却没落在她脸上。瞎子。孟悠然心里头平静地蹦出这俩字,
跟接受“孟家快完了”这个事实时一样平静。她哦了一声,转身朝不远处的黑色宾利走。
路过他身边时,闻到点雪松香,清冽得很,跟梁博弈身上那股子烟草味完全不搭边。
昨儿晚上,梁博弈在她家楼下站到后半夜,雨下得跟老天爷哭丧似的。他浑身湿透,
隔着雨幕冲她喊:“孟悠然,五年!我跟你五年,比不过一个瞎子?
”她当时就扒着窗帘缝瞅,看他瘦高的身子在雨里打晃,指甲掐得手心破了皮,
嘴上却硬:“比不过。”哪是比不过瞎子,是比不过孟家这艘要沉的破船。
戚容的司机眼疾手快,想上来扶,被他抬手挡了:“不用。”他自己摸索着往车边走,
动作不算熟,但也没跌跌撞撞。孟悠然拉开车门时,他正好弯腰进来,额头差点磕上门框,
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指尖撞上他皮肤,凉丝丝的。两人都顿了顿。“谢谢。”他收回手,
语气还是那味儿,淡得像白开水。孟悠然没搭腔,坐直了看窗外。车窗外,
民政局门口的红绸子被风吹得跟招魂幡似的。她摸出手机,点开跟梁博弈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是他凌晨发的“我等你”,时间停在三点零二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
最终还是按了删除联系人。算了,都过去了。车开了四十多分钟,
停在一栋跟城堡似的别墅前。门口站着两排佣人,黑制服白手套,弯腰齐声喊:“先生,
太太。”阵仗大得孟悠然皱眉。她原以为联姻就是搭个伙,没想到戚家这么讲究排场。
“这是婚房。”戚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他已经被扶下车,正“望”着她这边,
“孟小姐……以后叫你悠然?”孟悠然拎着自己那个小破行李箱下车,淡淡道:“随便。
”她没打算跟他客气,反正都是各取所需。她拿孟家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拿这场婚姻当挡箭牌。圈子里早传遍了,戚家这摊浑水,他这个“失明”的继承人,
日子未必比孟家好过。佣人接过她的箱子,引着往里走。别墅里装修一水儿的黑白灰,
冷冰冰的,跟戚容这人一个德性,没点人气儿。“先生住二楼东边,太太住西边。
”管家模样的张叔躬着身汇报,“晚餐备好了,现在用吗?”戚容“看”向孟悠然:“饿了?
”“还好。”“那就晚点。”他说完,被佣人扶着往楼梯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上,
噔噔的响,“张叔,带太太去看看她房间。”“是,先生。”孟悠然跟着张叔上楼,
西边的房间倒还行,带独立卫浴,衣帽间大得能跑马,装修稍微暖了点,还摆了几盆绿植,
看着像用心准备过。“太太,行李我让人拾掇?”张叔问。“不用,我自己来。
”孟悠然摆摆手,等他出去了,才往床上一瘫。箱子里就几件换洗衣物,瓶瓶罐罐的护肤品,
她没打算长住,或者说,没打算把这儿当“家”。手机响了,是叶挽月。“然然!你真嫁了?
!”叶挽月那大嗓门差点把她耳膜震破,“那瞎子咋样?帅不帅?那啥……他瞎了,
那方面是不是不太方便?”孟悠然揉着太阳穴:“叶挽月,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的?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叶挽月委屈巴巴,“戚家那地方就是龙潭虎穴,他二伯,
还有那个私生子,没一个善茬。你一个人在那儿,可得多个心眼。
”孟悠然嗯了一声:“知道。”挂了电话,她躺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她对戚容了解不多,就知道是戚家大孙子,一年前出了场车祸,不光自己瞎了,
还把他爸戚行知给撞死了。打那以后,戚家的继承权就成了块肥肉,
二伯戚志立和私生子戚梵,跟饿狼似的盯着。这场联姻,听说是戚志立提的,估摸着是觉得,
给这个瞎侄子找个老婆,能让他彻底断了争权的念想。戚容答应得这么痛快,
八成也是想借着这婚事,让那帮人放松警惕。大家都各有算计,挺好。晚餐桌上摆满了菜,
就他们俩。戚容坐在主位,佣人给他布菜,他吃得慢,动作稳,压根看不出是个盲人。
孟悠然自己吃自己的,没话找话不是她风格。吃到一半,门铃响了。张叔去开门,
很快领进来个男的。“哥,新嫂子,来晚了,贺喜啊!”男的穿件花衬衫,
牛仔裤膝盖破俩洞,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笑得吊儿郎当。他径直走到餐桌旁,
目光在孟悠然身上打了个转,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打量。是戚梵。孟悠然在杂志上见过他照片,
戚家老爷子在外头的种,仗着老爷子疼,玩得疯,公司的事也没少掺和。戚容的筷子顿了顿,
抬眼“望”向门口,语气没波澜:“你怎么来了。”“我哥大婚,我能不来?
”戚梵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夹了块排骨,“啧啧,还是家里菜好吃。新嫂子,
叫孟悠然是吧?以前在学校见过你,比照片上好看。”孟悠然没理他,继续扒饭。
戚梵也不尴尬,嘿嘿笑两声,看向戚容:“哥,听说这婚事是二伯提的?他倒是挺关心你。
”这话里的嘲讽谁都听得出来。戚容慢条斯理喝了口汤:“家里的事,二伯费心了。
”“费心?”戚梵嗤笑,“我看他是怕你恢复视力,抢了他的位置吧?
毕竟……当初那场车祸,可蹊跷得很。”孟悠然的筷子顿了一下。戚容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
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没表情:“喝酒了?”“喝了点。”戚梵满不在乎,“哥,
你也别太憋屈,要是觉得不舒服,跟弟弟说,弟弟帮你出头。”“不用。”戚容放下汤勺,
用餐巾擦了擦嘴,“张叔,送客。”“得,这就赶我走了?”戚梵耸耸肩,站起来,
走到孟悠然身边时,故意压低声音,“嫂子,以后在这儿受委屈,找我,我帮你。
”他身上一股酒气,冲得慌。孟悠然皱眉,往旁边挪了挪。戚梵笑了笑,转身走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餐具碰撞的轻响。孟悠然看了眼戚容,他低着头,不知道想啥,
侧脸线条冷硬。“你不用在意他的话。”孟悠然突然开口。戚容抬眼“望”向她:“嗯?
”“戚梵就是个混子,说话没谱。”她解释了句,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解释。
戚容扯了扯嘴角,像笑又不像:“你倒是看得明白。”晚餐结束,孟悠然回了自己房间。
洗漱完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戚梵的话,那场车祸……真有问题?正想着,
门外传来轻响,像是有人走路。她屏住呼吸,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是戚容。
他手里端着杯水,慢慢往自己房间走,脚步轻,踩在走廊地毯上几乎没声。走到她门口时,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孟悠然赶紧往后退两步,心脏莫名跳快了点。
过了几秒,他继续往前走,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了。孟悠然靠在门后,摸着发烫的耳朵,
有点纳闷。这瞎子……好像有点不一样。第二天一早,孟悠然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
她套了件外套下楼,客厅里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件灰色西装,
一脸严肃,正是戚容的二伯,戚志立。旁边还站着几个公司高管模样的人,都低着头,
大气不敢出。戚容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手里端着杯茶。“……我不是要逼你,阿容,
”戚志立的声音带着点痛心疾首,“但公司不能没人管!你现在这个情况,怎么主持大局?
董事会那边都快闹翻天了!”“二伯的意思是?”戚容的声音平静得很。“我看,
你就先安心养身体,”戚志立叹了口气,“公司的事,我先替你照看着,等你好点了再说。
”“替我照看?”戚容轻笑一声,“二伯是想当这个董事长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戚志立脸色一沉,“我是为了戚家!为了你爸留下的心血!”“为了戚家,
就该把权力交还给我。”戚容放下茶杯,“我虽然看不见,但脑子还没坏。”“你!
”戚志立气得发抖,“你这是胡闹!你一个瞎子,怎么跟那些老狐狸斗?”“那也轮不到你。
”就在这时,戚梵晃晃悠悠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哼着歌:“哟,这是干嘛呢?开会呢?
”没人理他。戚志立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决定:“既然你不听劝,
那我只能召开紧急董事会,让大家投票决定了!”说完,他狠狠瞪了戚容一眼,带着人走了。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戚梵走到戚容身边坐下:“哥,你这是何苦呢?跟二伯硬碰硬,
没好处。”戚容没理他。孟悠然站在楼梯口,觉得这戚家的戏,比她想象中热闹。
她正想回房,却被戚容叫住。“悠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过来。”孟悠然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明天陪我去公司。”他说。“啊?”孟悠然愣住,“我去干嘛?
”“你是戚太太,”他抬起眼,那双蒙着雾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人,“该去熟悉一下环境。
”孟悠然皱眉:“我对你们公司的事不感兴趣。”“我需要你去。”他语气平淡,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二伯想让我难堪,我偏不让他如愿。你去了,至少能让他知道,
我不是孤家寡人。”孟悠然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她想起父亲的话,
想起孟家还等着戚家的资金周转。她嫁过来,本就是场交易,没资格说不。“好。”她点头,
“我去。”戚容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谢谢。”孟悠然没说话,
转身回了房。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突然觉得这场联姻,可能比她想的要麻烦得多。
这个戚容,看似被动挨打,实则步步为营。他让她去公司,
恐怕不只是为了应付二伯那么简单。而她,好像一不小心,就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手机又响了,还是叶挽月。“然然!惊天大瓜!”叶挽月的声音激动得不行,
“戚家二伯要夺权了!听说今天在公司跟戚容吵起来了!你没事吧?”“我没事。
”孟悠然说,“明天我要跟戚容去公司。”“什么?你去干嘛?”叶挽月急了,
“那地方就是龙潭虎穴!你一个外人,去了只会被欺负!”“没办法,”孟悠然叹了口气,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挂了电话,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修剪整齐的花园。阳光很好,
却照不进这栋冰冷的别墅。她突然有点想念梁博弈身上的烟草味了。去戚氏集团的路上,
孟悠然数了数车窗外掠过的红绿灯,一共七个。她偷偷瞟了眼旁边的戚容,他靠在椅背上,
眼睫垂着,像是在闭目养神,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莫名有点熟悉。“在想什么?
”他突然开口,吓了孟悠然一跳。“没什么。”她收回目光,假装看手机,
“在想等会儿到了公司,该说什么。”“不用你说什么。”戚容的声音淡淡的,
“跟着我就行,他们问什么,你随便应付两句。”说得轻巧。孟悠然心里吐槽,
真当戚家那群豺狼虎豹是吃素的?昨天戚志立那架势,今天去了指不定要怎么给她下马威。
车停在戚氏大厦门口,门口已经站了两排人,为首的是戚容的特助林舟,
一个看着挺精干的年轻人,见车到了,赶紧过来拉开车门,动作熟稔地想去扶戚容。
“说了不用。”戚容避开他的手,自己摸索着下车,脚刚落地,
就“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踉跄了一下。孟悠然下意识伸手去扶,刚碰到他胳膊,
就被他不着痕迹地甩开了。“谢谢。”他语气平淡。林舟在旁边看得一脸紧张:“先生,
您小心点。”戚容没理他,转向孟悠然声音的方向:“走吧。”孟悠然跟在他身边往里走,
一进大堂,就感觉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有好奇,有同情,还有藏在眼底的幸灾乐祸。
她挺直背,目不斜视,心里把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看什么看?
没见过瞎子娶媳妇?电梯里挤了不少人,都是各部门的头头,见了戚容,脸上堆着笑,
嘴里说着“戚总好”,眼神却在他和孟悠然之间来回瞟。“这位是……”有人试探着问。
“我太太,孟悠然。”戚容言简意赅。“哦!原来是戚太太!真是年轻漂亮!
”立刻有人附和,语气谄媚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孟悠然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注意到,
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审视,还偷偷跟旁边的人交换了个眼色。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戚志立的心腹,人事部总监。电梯到了顶层,门一开,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总裁办公室比家里的客厅还大,装修是冷硬的工业风,
墙上挂着幅抽象画,看着就挺贵,孟悠然觉得还不如她出租屋里那盆绿萝有生气,欣赏不来。
“戚总,这是今天的文件。”林舟把一摞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
“上午十点有个视频会议,合作方是欧洲那边的公司。”戚容“嗯”了一声,
摸索着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放着吧,等会儿你读给我听。”“好。”林舟又转向孟悠然,
“戚太太,这边有沙发,您坐。”孟悠然点点头,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刷购物软件。
她才懒得管他们说什么,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正刷到一件好看的连衣裙,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叶挽月发来的微信:“到了吗?战况如何?”孟悠然回了个“刚到,
暂时安全”,刚放下手机,就听见戚志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容,听说你今天来公司了?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过来迎迎。”戚志立人没进门,声音先到了,带着虚伪的热络。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都是昨天在别墅见过的董事,一个个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戚容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二伯消息挺灵通。”“这不是关心你嘛。
”戚志立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孟悠然,“这位就是孟家的小姐吧?果然一表人才,
就是委屈你了,要照顾我们家阿容。”这话听着是客气,
实则把“戚容需要人照顾”这点摆到了明面上,暗示他能力不行。孟悠然没接话,
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跟这种老狐狸打交道,多说多错。戚容像是没听出话里的刺,
淡淡道:“悠然是我太太,照顾我是应该的。二伯今天来,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吧?”“哦!
瞧我这记性!”戚志立拍了下大腿,“是为了昨天说的董事会的事。我跟几位董事商量了,
就定在下午三点,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他故意顿了顿,“辛苦一趟。”“知道了。
”戚容没多余的话。戚志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睛却跟扫描仪似的,把办公室扫了个遍,
最后落在戚容面前的文件上:“这些文件还得麻烦林特助读给你听?也是,难为你了。
”孟悠然在旁边听得火大,这老头阴阳怪气的本事真是一绝。她正想开口怼两句,
却听见戚容突然笑了一声。“二伯倒是比我还关心这些文件。”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过不用麻烦林舟,我太太在这儿,让她读给我听就行。”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孟悠然自己。她?读文件?她连戚氏是做什么的都搞不清楚,读个屁啊!
戚志立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哦?孟小姐还懂这些?那倒是省了不少事。
”孟悠然瞪了戚容一眼,却见他正“望”着她的方向,嘴角似乎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瞎子是故意的?“怎么?不愿意?”戚容问,声音里带着点促狭。
“……愿意。”孟悠然咬着牙,心一横,不就是读文件吗?照着念谁不会?
大不了念错了就说自己不懂,反正她是“外行”。她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就被戚志立打断了。“哎,孟小姐,这份是跟欧洲公司的合作协议,
涉及不少专业术语,你可能……”“没关系,”孟悠然打断他,翻开文件,“我念慢点,
不懂的地方,让戚总教我。”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念。果然,上面全是些拗口的名词,
什么“供应链整合”“跨境结算”,她念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
戚志立和那几个董事在旁边憋着笑,眼神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孟悠然假装没看见,
硬着头皮往下念。念到一半,她感觉手里的文件被人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戚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轻轻点在其中一行字上。“这里,重读一遍。”他声音很低,
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孟悠然愣了一下,
顺着他指的地方念:“……乙方需在合同签订后三十日内,
完成首批货物的清关手续……”念完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念错了,
把“三十日”念成了“十五日”。她心里一动,抬头看戚容,他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样子。
戚志立显然也没注意到这个小错误,还在那儿阴阳怪气:“孟小姐辛苦了,看来照顾阿容,
还得学不少东西。”“是啊,”孟悠然放下文件,笑了笑,“毕竟是戚家的少奶奶,
总不能什么都不会,让人看了笑话,给戚总丢脸,对吧,二伯?
”她特意加重了“戚家少奶奶”几个字,噎得戚志立脸色变了变。“时候不早了,
我们先去准备下午的董事会。”戚志立没再纠缠,带着人走了。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孟悠然瞪着戚容:“你故意的?”“嗯?”他一脸“茫然”,“故意什么?”“让我读文件,
看我笑话?”“不是。”他摇头,语气认真,“我是真的想让你学学,以后……或许用得上。
”孟悠然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林舟在旁边打圆场:“太太,
先生也是为您好,您多了解点公司的事,以后也能帮先生分担。”“我可没打算帮他分担。
”孟悠然哼了一声,坐回沙发上,继续刷她的购物软件。戚容没再说话,
林舟开始给他汇报工作,两人讨论的全是公司的事,孟悠然听得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
她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是她妈打来的。“然然,你爸今天去戚氏谈资金的事,
你……”“我知道了,妈。”孟悠然打断她,“我等会儿跟戚容说一声。”挂了电话,
她走到戚容面前:“我爸今天过来谈资金的事,你……”“知道了。
”戚容没等她说完就点头,“林舟,让财务部的人准备好,孟董来了直接带过来见我。
”“是。”孟悠然有点意外,他倒是挺痛快。“谢了。”她说。“应该的。”他语气平淡,
“毕竟是亲家。”中午,林舟订了外卖,简单吃了点。孟悠然正想去休息室眯一会儿,
就看见戚梵晃晃悠悠地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哥,新嫂子,忙呢?
”他把盒子往桌上一放,“给新嫂子带了点见面礼。”孟悠然没动,看着他。
戚容皱眉:“你怎么来了?”“这不是听说新嫂子来公司了,特意过来看看嘛。
”戚梵打开盒子,里面是条项链,钻石闪得晃眼,“嫂子,看看喜欢不?我特意让人挑的,
衬你。”“不用了,谢谢。”孟悠然往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哎,嫂子这就见外了。
”戚梵拿起项链,想往她脖子上戴,“就当是……恭喜你嫁入戚家。”他的手刚伸过来,
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是戚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抓着戚梵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戚梵皱起了眉。“戚梵,”戚容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是你嫂子。
”戚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哥,我就是跟嫂子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戚容没说话,
慢慢松开手。戚梵揉着自己的手腕,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行,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他拿起桌上的盒子,冲孟悠然眨了眨眼,“嫂子,
改天再来看你。”戚梵走后,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僵。孟悠然看着戚容,
他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手指又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谢谢。
”她低声说。“他就是那样的人,”戚容淡淡道,“以后离他远点。”孟悠然没说话,
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总觉得,戚梵刚才那个眼神,不像开玩笑那么简单。下午三点,
董事会准时开始。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气氛严肃得让人喘不过气。戚志立坐在戚容对面,
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孟悠然坐在戚容旁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却又被无形的线绑在这摊浑水里。戚志立率先发言,说了一堆公司目前的困境,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戚容“失明”导致的,最后抛出了他的提议——由他暂代董事长一职。
几个跟他交好的董事立刻附和。戚容一直没说话,手指在桌下轻轻敲着,像是在思考。
孟悠然看着他,突然有点紧张,他该不会真的要被夺权了吧?就在这时,戚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我不同意。”戚志立挑眉:“阿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有个提议。”戚容缓缓道,“公司的事,我和二伯各管一摊,
我管项目研发和海外市场,二伯管国内销售和行政,三个月后,看谁的业绩好,
谁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虽然“看不见”,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谁就说了算。”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孟悠然看着戚容,突然觉得,这个瞎子,
好像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董事会散场时,孟悠然的手心全是汗。
戚容提出的“分治”方案像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出了短暂的死寂。
戚志立那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没料到这步棋。他原以为戚容要么硬刚到底,
要么彻底妥协,没想到会把摊子劈成两半,还赌上了业绩。“阿容,你这是胡闹!
”戚志立拍了桌子,“公司是整体,哪能这么拆?”“怎么不能?”戚容靠在椅背上,
手指轻轻搭在桌沿,“二伯不是说我能力不行吗?正好让大家看看,
到底是谁能带着戚氏往前走。”几个中立董事窃窃私语,显然觉得这提议虽冒险,
却比直接夺权更“公平”。戚志立被架在那儿,不同意就是认怂,只能咬着牙应了:“好!
我倒要看看,你这双瞎了的眼睛,怎么跟我比!”散会后,孟悠然跟着戚容往外走,
走廊里遇见不少员工,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往他们身上扫。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打量——看啊,这就是那个瞎了的前太子爷,还想跟二伯斗呢。
“累了?”戚容突然问,脚步没停。“还好。”孟悠然跟上他,“你真打算跟他赌?
”“不然呢?”他侧过头,“等着被他赶出局?”“可你……”孟悠然没说下去。
他眼睛看不见,怎么管项目研发和海外市场?这不明摆着吃亏吗?戚容像是猜到她想说什么,
轻笑一声:“眼睛看不见,不代表脑子也坏了。”回到办公室,林舟正等着汇报工作,
见他们进来,赶紧递上一份文件:“先生,这是海外市场的最新数据,
欧洲那边的合作方刚才又发了封邮件,问我们下周能不能视频会议细谈。
”戚容接过文件——准确说是林舟把文件放在他手里,他指尖划过纸张,动作很慢,
像是在“摸”字。孟悠然在旁边看着,突然想起早上读文件时,他精准点出她念错的地方,
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让悠然读给我听。”戚容把文件递过来。孟悠然接过,刚翻开,
就听见戚容又说:“从第三段开始,前面的都是废话。”她愣了一下,翻到第三段,
果然是核心数据。她念得很认真,这次没再出错,念到关键处,
戚容会突然打断:“这个增长率,比上季度低了两个百分点?”孟悠然低头一看,还真是。
她明明念的是具体数字,没提增长率,他怎么知道?“林舟,查一下原因。
”戚容没等她反应,直接吩咐道。林舟应了声“是”,匆匆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俩,
空气有点闷。孟悠然盯着戚容的侧脸,他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
看着倒真像个无害的盲人。刚才那瞬间的精准,怎么看都不像瞎了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增长率低了?”她忍不住问。戚容转过头,眼神依旧没焦点:“你念的数字,
减一下不就知道了?”孟悠然噎了一下。好像……是这个理。是她想多了?下午,
孟悠然的父亲孟建成来了。老头穿着一身簇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见了戚容却有点拘谨,搓着手道:“阿容啊,麻烦你了。”“孟叔客气了。”戚容起身,
动作自然地“迎”了两步,“坐。”孟建成坐下后,开始说资金的事,语气小心翼翼的,
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孟悠然在旁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以前孟家虽不如戚家势大,
父亲也从没这么低过头。戚容一直没说话,等孟建成说完,才淡淡道:“资金的事,
我已经让财务准备了,明天就能到账。”孟建成眼睛一亮:“真的?太谢谢你了,阿容!
”“不过有个条件。”戚容话锋一转。孟建成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你说。
”“孟氏旗下的那个物流园项目,我要戚氏参股三成。”孟悠然皱眉。
那个物流园是孟家最后的底牌,父亲一直想全资拿下,戚容这是趁火打劫?
孟建成显然也没想到,脸色变了变:“阿容,这……”“孟叔,”戚容的声音冷了点,
“戚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三成股份,换孟家渡过难关,不亏。”孟建成沉默了半天,
狠狠吸了口气:“好!我答应你!”送走父亲,孟悠然回头就瞪着戚容:“你趁人之危。
”“商场上没有人情,只有利益。”他说得坦然,“我帮孟家,不是因为你是我太太,
是因为这项目有赚头。”孟悠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感激”瞬间凉透了。
也是,他们本就是交易,她还指望什么?晚上回别墅,刚进门就看见戚梵坐在客厅沙发上,
正跟张叔闲聊,手里把玩着个打火机,啪嗒啪嗒响。“哟,哥和嫂子回来了?”他抬头,
目光在孟悠然身上转了圈,“我妈让我送点汤过来,说是给哥补补眼睛。
”桌上果然放着个保温桶,看着挺精致。戚容没动:“有心了。”“应该的。”戚梵站起来,
走到孟悠然身边,压低声音,“嫂子,下午在公司没受委屈吧?我二伯那人,就那样。
”他靠得太近,身上的古龙水味混着烟味,呛得孟悠然往后退了步:“谢谢关心,没有。
”“那就好。”戚梵笑了笑,又转向戚容,“哥,我跟你说个事,关于欧洲那个合作方的。
”戚容挑眉:“嗯?”“他们老板下周要来国内,说是想顺便拜访你。”戚梵说,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要不……我替你去?”孟悠然心里冷笑,这是想抢功劳?
戚容却没接话,沉默了几秒:“不用,让林舟安排就行。”戚梵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尴尬,
耸耸肩:“行,那我先走了,汤记得喝。”他走后,张叔把汤端上来,是乌鸡汤,闻着挺香。
孟悠然盛了一碗递给戚容,他刚要接,她手一歪,汤洒了点在他手背上。“啊!对不起!
”她故作慌乱地拿出纸巾给他擦。烫吗?肯定烫,刚盛出来的。戚容只是手指蜷了一下,
脸上没任何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孟悠然的心跳漏了一拍。正常人被烫到,
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除非……他早就知道她会“失手”。她擦得很慢,
指尖故意碰到他的皮肤,他的手很稳,没有盲人该有的下意识躲闪。“没事。”戚容抽回手,
语气平淡,“放着吧,我等会儿喝。”孟悠然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他到底是不是真瞎?晚上睡觉前,孟悠然去书房拿本书,路过戚容的房间时,
听见里面有声音。她放轻脚步,贴在门上听——是键盘敲击声,很快,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好像在打电话。她屏住呼吸,想听得更清楚点,门却突然开了。戚容站在门后,穿着睡衣,
头发有点乱,手里拿着手机,屏幕是暗的。“有事?”他问,声音听不出异样。
孟悠然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没、没事,我来拿本书。”“书房在那边。”他侧身让开,
“需要我帮你找?”“不用!”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冲进书房随便抽了本书,出来时,
戚容已经回房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她靠在墙上,手还在抖。刚才他打电话,
是在跟谁联系?说什么?回到房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戚容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精准点出文件错误、被烫到没反应、深夜打电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如果他是装瞎,
那他为什么要装?车祸的事,真的像戚梵说的那样,有蹊跷?
她突然想起叶挽月说的话:“戚家水深,你得多个心眼。”第二天,孟悠然故意起得很早,
在花园里“散步”。戚容的房间在二楼东边,窗户正对着花园。她假装赏花,
眼睛却瞟着那扇窗户。果然,没过多久,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一道身影出现在窗边,
站了大概半分钟,又缩了回去,窗帘重新拉严。孟悠然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她看得很清楚,
刚才那个身影,是戚容。他站在窗边时,头是微微抬着的,视线……分明是朝着她这边!
瞎子会站在窗边看花园吗?还看得那么专注?她强压着心里的震惊,转身回了屋。早餐时,
戚容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林舟正在给他读新闻。“今天天气不错。”孟悠然坐下,
状似无意地说,“早上在花园里看到只很肥的鸽子,可惜飞太快,没拍下来。
”戚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是吗?”“嗯,”孟悠然看着他,
“羽毛是白的,翅膀上有点灰,挺好看的。”她描述得很详细,
甚至说了鸽子翅膀的颜色——如果他真瞎,顶多听听就算了。可戚容放下了筷子,
像是在回忆什么,缓缓道:“你说的那种,应该是信鸽,以前爷爷养过,能从城郊飞回老宅。
”孟悠然手里的勺子“当”一声掉在碗里。信鸽?他怎么知道是信鸽?
她明明说的是普通鸽子!除非……他早上在窗边,真的看到了那只鸽子!
林舟似乎也没料到他会接这话,愣了一下,赶紧岔开话题:“先生,
今天上午要和研发部开会。”戚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听”林舟读文件。
孟悠然却吃不下了,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那句话。他果然在装瞎。震惊过后,
是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他为什么要骗她?是怕她是戚志立或戚梵派来的眼线?
还是……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吃完早餐,孟悠然回房换衣服,准备跟戚容去公司。打开衣柜时,
她突然停住了。或许,她可以再试一次。她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
这颜色很扎眼,是她以前绝不会穿的。换好衣服,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裙摆到膝盖,
领口不算太低,但足够显眼。如果戚容真的看得见,他看到她穿成这样,
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下楼时,戚容正坐在沙发上等她,林舟站在旁边。“可以走了吗?
”戚容问。孟悠然没说话,从他面前走过去,故意放慢了脚步。她能感觉到,
林舟的眼睛都看直了,显然没料到她会穿成这样。戚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甚至连头都没抬。孟悠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戚容突然开口了。“换件衣服。”他的声音很平淡,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孟悠然猛地回头,对上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心脏骤然收紧。
他果然看见了“我觉得这件挺好。”她故意说,语气带着点挑衅。戚容没看她,
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重复道:“换一件。太扎眼了,不像戚家太太该穿的。
”孟悠然盯着他,突然笑了。好,很好。戚容,你装得真像。她没再说什么,
转身回房换衣服。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她倒要看看,
这个装瞎的男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换衣服时,孟悠然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
是兴奋——那种隐秘的刺激感。她从衣柜里挑了件最素净的米白色衬衫裙,
规规矩矩到领口都扣到最上面一颗。镜子里的人又变回了那个冷清的“戚太太”。下楼时,
戚容还坐在沙发上,指尖在扶手上敲出规律的轻响。林舟站在旁边,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微妙,
大概是没弄懂这前后反差。“好了。”孟悠然走到他面前。戚容“望”向她的方向,
停顿了两秒,像是在“确认”她换了衣服,才点点头:“走吧。”去公司的路上,
车里一片死寂。孟悠然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子里却在复盘刚才的细节。他让她换衣服时,
指尖敲击的节奏明显乱了半拍,肯定是被戳中后的细微慌乱。
这个发现让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再能装的人,也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到了公司,
刚进电梯就遇上了戚志立。老头今天穿得格外正式,手里拿着份文件,见了他们,
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阿容,悠然,这么早。”“二伯早。”孟悠然先开口,
故意往戚容身边靠了靠,姿态亲昵得像真的在照顾他。戚志立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圈,
落在她素净的裙子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估计是听谁说了她早上穿红裙的事。
“悠然今天倒是……低调。”他意有所指地说。“二伯说笑了,”孟悠然笑了笑,
“在公司还是规矩点好,免得给戚总惹麻烦。”戚容的手指在身侧动了动,没说话。
电梯到了顶层,戚志立先走出去,临了回头看了戚容一眼,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孟悠然心里冷笑,这老头八成还在琢磨怎么把戚容彻底踩下去。进了办公室,
林舟刚把文件放下,就有人敲门。是研发部的张总监,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手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脸色有点发白。“戚总,欧洲那边发过来的新方案……有点问题。
”张总监说话都带着颤音。戚容皱眉:“什么问题?”“他们在核心技术参数上做了修改,
要是按这个来,我们的成本会增加三成。”张总监把电脑转向戚容的方向。当然,
他知道戚容“看不见”,这动作纯属下意识。孟悠然在旁边看得清楚,
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她扫了一眼就觉得头大。“念。”戚容言简意赅。
张总监咽了口唾沫,开始念那些拗口的参数。孟悠然听得云里雾里,戚容却始终没打断,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随着张总监的语速变化。念到一半,戚容突然抬手:“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