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苏冉,是“南风甜”甜品店的老板。小店开在巷子深处,生意惨淡,即将倒闭。
那天下午,暴雨将至,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我正准备提前关门,风铃却响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潮湿的冷气。他很高,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面容冷峻,
薄唇紧抿,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和我的破旧小店格格不入。他没看菜单,
深邃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整个柜台,最后落在我刚做好的招牌“初见”上。
那是一款桂花米糕,用的是我奶奶留下的秘方,甜而不腻,带着雨后清晨般的桂花香。
“这个,给我。”他的声音也冷冰冰的,像碎裂的冰。我把米糕打包好递给他。他接过,
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柜台边,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盒子。他用叉子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眼睛猛地睁大,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米糕,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什么救命的灵药。
“这味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桂花,
还有……青草和雨水的味道。”我愣住了。行家啊。这款“初见”的秘诀,
就在于我用的桂花,是清晨带着露水摘下的,用特殊手法封存了那一瞬间的湿润气息。
但他怎么可能尝得出来?男人又吃了一口,这一次,他的反应更大了。他闭上眼睛,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像是两把脆弱的蝶翼。我甚至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我。这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先生,您没事吧?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震惊,狂喜,还有一丝……绝望中的希冀。“你做的?
”他问,声音嘶哑。“是。”“配方,卖给我。”他用的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我笑了,
“先生,抱歉,这是祖传的,不卖。”“一百万。”他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一张支票,
刷刷写下一串数字,推到我面前。我看着那串零,心跳漏了一拍。一百万,
足够我把奶奶的医药费缴清,还能把这家店重新装修一下。但我还是摇了摇头,“不卖。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家店,这些配方,是奶奶留给我唯一的念物。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
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你确定?”“我确定。”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久到我以为他要动手抢了。然后,他忽然收起了支票,语气变了,“好,配方不卖可以。
那你,跟我走。”我:“???”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强抢民女的?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擀面杖。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警惕,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别误会,”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叫江辰,是一名调香师。
我的嗅觉,在一个月前,开始失灵了。”调香师?嗅觉失灵?这对我来说,
就像是钢琴家失去了双手,画家失去了双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依旧警惕。
“有关系。”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块米糕上,眼神灼热得吓人,“刚刚,吃了你的米糕,
只有短短几秒钟,我闻到了味道。桂花的味道,雨水的味道……我闻到了!”我彻底怔住了。
我的甜点,能让一个失去嗅“觉的调香师,重新闻到味道?这听起来,太玄幻了。
“我需要你,”江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恳求,“不是你的配方,是你这个人。
我需要你待在我身边,做我的专属甜点师,帮我找回嗅觉。条件你开,钱,或者别的,
都可以。”他的眼神太过迫切,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而我,
就是那根浮木。我看着他英俊却苍白的脸,和他眼神深处的绝望,心里某个地方,
忽然软了一下。但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抱歉,我帮不了你。”我拒绝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苏小姐吗?您奶奶的医药费,该交了。
如果明天再不交,我们只能……停药了。”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挂了电话,手脚冰凉。江辰一直看着我,他显然听到了电话的内容。他没有说话,
只是再次拿出支票簿,写下了一百万,推到我面前。这一次,他一言不发。可他的沉默,
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我看着那张支票,又抬头看了看他。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雷声轰鸣。我知道,我没得选了。2“我答应你。”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
感觉像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江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但我们得签合同。”我补充道,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待宰的羔羊,“第一,我只负责做甜点,帮你刺激嗅觉,
不做其他任何事。第二,合作期限暂定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两不相欠。第三,这一百万,
是预付款,如果你的嗅觉有恢复,我需要追加报酬。”我一口气说完,心里盘算着,
必须掌握主动权。江辰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可以。合同,我的律师会拟好。明天,我来接你。”他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转身离开了我的小店。风铃叮当作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柜台上那张一百万的支票,提醒着我,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
被强行拐进了一个未知的轨道。第二天一早,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我的店门口。
江辰亲自给我打开车门。我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
里面装着我的烘焙工具和奶奶的配方手札。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处半山别墅。别墅很大,
设计得极简又奢华,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就像江辰本人一样。一个戴着金丝眼镜,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接待了我。“苏小姐,您好,我是江先生的助理,姓林。
”林助理递给我一份合同,“您可以先看一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接过合同,
很厚,条款清晰,滴水不漏。报酬那一栏,除了预付的一百万,还写着,如果三个月内,
江辰的嗅”觉恢复超过50%,他将无条件转让城西最火爆的商场里一间黄金铺面给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间铺面,有钱都拿不到。看来,嗅觉对他来说,真的比命还重要。
我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小姐,这边请。”林助理带我去了厨房。
那是我见过最顶级的厨房,各种设备一应俱全,比我那个小破店好上千百倍。
“江先生的工作室在楼上,一般不允许人打扰。您的活动范围,主要就是厨房和您的房间。
”林助理交代道,“江先生对气味很敏感,请您不要使用任何香水或者气味过重的洗护用品。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一个连嗅觉都快没了的人,却还对气味如此挑剔。真是讽刺。下午,
我开始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我做的还是那款“初见”桂花米糕。
我将做好的米糕端到楼上书房门口,敲了敲门。“进。”江辰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丝毫没有暖意。他的面前,
摆着几十个装着不同香料的小瓶子。他正拧开一个瓶子,凑到鼻尖,努力地去闻,
但英挺的眉却越皱越紧。他看到我,放下了瓶子,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托盘上。
我将米糕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没有立刻吃,而是先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在做一个什么准备仪式。然后,他才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口。和昨天一样,
他的身体再次僵住。这一次,我离得近,看得更清楚。他的眼睫在颤抖,喉结上下滚动,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眼眶竟然有些泛红。“闻到了。
”他声音嘶哑,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很清晰,比昨天更清晰。桂花,糯米,
还有……一丝极淡的杏仁味。”我心里一动。那杏仁味,是我今天特意加进去的,
用的是一种极其稀少的野山杏,磨成粉,只加了不到0.g。他竟然能闻到。“看来,
你的甜点,真的有用。”江辰看着我,目光灼灼,“苏冉,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急需用钱的甜点师。”我平静地回答。他显然不信,但没有再追问。他只是沉默地,
一口一口,极其珍视地,吃完了整块米糕。那样子,不像在品尝美味,
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治疗。吃完后,他立刻回到他的工作台前,拿起那些小瓶子,
一个一个地闻。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专注和一丝笑意。“玫瑰,
是土耳其的奥图玫瑰……”“檀香,印度的老山檀……”他竟然真的能分辨出来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气味王国里,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并非那么讨厌。
至少,他对事业的热爱,是真的。“苏冉。”他忽然回头叫我。“嗯?”“明天,
我想尝尝别的。”“你想吃什么?”他想了想,说:“我想闻到……阳光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这算什么要求?阳光,怎么可能有味道。这是一个调香师,给我这个甜点师,
出的第一个难题。3阳光的味道。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命题,却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我把自己关在厨房里整整一天。奶奶的配方手札里,记载了很多关于食材气味的奇思妙想。
阳光,是温暖,是干燥,是植物进行光合作用后散发的生命气息。我想到了橙子,柠檬,
还有被太阳晒透的麦子。第二天,我给江辰端上了一份“阳光玛德琳”。
金黄色的贝壳小蛋糕,散发着柑橘的清香和烘烤后的小麦香气。我在面糊里,
还偷偷加入了一点点磨碎的生姜粉,增加一丝温暖的辛辣感。江辰吃下第一口,眼睛就亮了。
“柠檬,橙皮,还有……被子晒过之后的味道。”他惊喜地看着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商业机密。”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他也没追问,只是心情极好地吃完了所有玛德琳。
接下来的日子,江辰每天都会给我出一个新的命题。“雨后的森林。”“初恋的感觉。
”“大海的咸湿。”这些天马行空的要求,逼得我不得不绞尽脑汁,翻遍了奶奶的手札,
尝试各种食材的搭配。我用迷迭香和薄荷,做出带着清冷草木气息的“森林慕斯”。
用覆盆子和荔枝,做出酸甜交织的“初恋舒芙蕾”。用海盐和焦糖,
做出层次丰富的“海浪巧克力挞”。每一次,江辰都能精准地品尝出我藏在里面的巧思,
然后,他的嗅觉就会恢复那么一小段时间。他会立刻抓住那宝贵的几十分钟,
疯狂地投入到他的调香工作中。而我,则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发现,工作时的江辰,
有着一种惊人的魅力。专注,严谨,近乎痴迷。他会为了分辨一种极其相似的香料,
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十几个小时。也会因为成功复刻出一款古老的香方,而像个孩子一样,
露出笑容。我们的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雇佣关系。
他会开始关心我,“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我也会提醒他,“别太拼了,记得按时吃饭。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雇主,我也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小甜点师。
我们更像是……战友。共同对抗“嗅觉失灵”这个强大的敌人。这天,
我正在厨房研究一个新的配方,江辰的助理林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苏小姐,不好了!
江先生的堂弟,江风来了!”江风?我听林助理提起过,江辰的家族是做传统香料生意的,
内部竞争非常激烈。而这个江风,一直视江辰为眼中钉,总想把他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他来做什么?”我问。“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者不善!”林助理急得团团转,
“江先生嗅觉失灵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的!”我心里一紧。我们来到客厅,
江风已经大喇喇地坐在了沙发上。他长得和江辰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江辰是内敛的锋利,而他,则是外放的张扬,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精明和算计。“哥,
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适,特地来看看你。”江风笑着说,但笑意不达眼底。
江辰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我很好,不劳你费心。”“是吗?
”江风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这位是?哥你什么时候请了新的甜点师?我记得你以前,
最讨厌家里有甜点的味道。”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了过来。我心头一跳。
江辰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我最近,改口味了,不行吗?”江辰的声音冷了下来。“当然行。
”江风笑得更开心了,“正好,我今天带了一样好东西,想请哥你品鉴一下。
”他从随身的盒子里,取出三个一模一样的小香炉。“这是我们公司最新寻到的三块沉香,
品质极高,但气味非常接近,业内只有不超过三个人能分辨出来。哥,你来闻闻?
”这哪里是品鉴,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他笃定了江辰的嗅觉出了问题,
故意拿这个来试探他!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江辰坐在那里,
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我知道,他闻不到。他现在,什么都闻不到。4“怎么了,哥?
”江风的语气充满了挑衅,“这可是你的看家本领,怎么,现在不行了?”江辰的拳头,
在身侧悄然握紧。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林助理急得脸色发白,
却又无计可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饼干,从厨房走了出来。
“江先生,您要的下午茶好了。”我微笑着,打破了这片死寂。我将饼干放在茶几上,
一股浓郁的奶香和坚果香,瞬间弥漫开来。江风不悦地皱了皱眉,“没看到我们在谈正事吗?
”我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径直走到那三个香炉前,拿起其中一个,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然后,我用一种极其专业的口吻,淡淡地说道:“奇楠。看这油脂线和品相,
应该是越南的白奇楠。气味清雅,初闻有花香,细品有乳香,尾调带一丝凉意。是极品。
”我又拿起第二个。“这也是奇楠,但应该是柬埔寨的。味道更醇厚霸道一些,
少了些许清凉,多了几分果仁的甜香。品质稍次于第一块。”最后,我拿起第三个。
“这块不是奇楠,是印尼的达拉干沉香。虽然也是顶级沉香,
但气味特征是浓郁的奶香和药香,和奇楠的凉意完全不同。江二少爷,
您拿一块达拉干混在两块奇楠里,是想考验谁呢?”我的话音落下,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江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因为我闻到了啊。”我笑得人畜无害,“哦,对了,
我不仅闻到了,我还尝到了。”我指着桌上的饼干,“今天的饼干,
我分别用了三种不同的坚果。第一种,是越南的腰果,清甜。第二种,是柬埔寨的巴旦木,
香醇。第三种,是印尼的夏威夷果,奶味最重。”我顿了顿,看着江风,
一字一句地说道:“它们的产地和风味,正好对应您这三块沉香木。这,
就是江先生给我的命题——用食物,还原香料的风味。”江风的脸色,由白转青,
再由青转黑,精彩纷呈。他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他以为江辰嗅觉失灵,却没想到,
江辰居然找了一个嗅觉比狗还灵敏的甜点师来当“替身”!而江辰,自始至终,都稳坐泰山。
此刻,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江风,我的事,
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送客。”江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然后,他摔门而去。危机解除。
林助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佩。“苏小姐,
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您简直就是我们的救星!”我摆摆手,说:“这是我分内的事。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江辰。他一直看着我,目光深沉,
看不出情绪。“你早就知道了?”他问。“知道什么?”“知道他会来试探我。”我点点头,
“我猜到了。所以提前烤了那盘饼干。”“你怎么会懂沉香?”他又问。这才是他最疑惑的。
一个甜点师,为什么会精通连他都要费心研究的香料?“我奶奶,”我轻声说,
“她不仅会做甜点,也懂香料。我从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这并非谎话。奶奶的手札里,
后半部分,全是关于各种香料的记载。只是我以前,从未在意过。江辰沉默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探究以外的东西。
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好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苏冉,
”他忽然说,“谢谢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跟我说谢谢。我的心,
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不客气。”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去准备晚餐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沉溺在他那样的眼神里。5江风的试探失败后,
别墅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我和江辰之间的气氛,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看我的眼神,
不再仅仅是看一个“治疗工具”。有时候我正在厨房忙碌,一回头,会发现他就靠在门框上,
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被我发现了,他也不躲,
只是目光沉沉地问:“今天做什么?”“你想闻什么味道?”我总会这样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