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醒来时,正躺在一片猩红色的土地上。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血的味道,
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没有太阳。这是魔界。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我生前的最后记忆,是冰冷的手术台,和医生那句不带感情的“手术很成功”。然后,
我就来了这里。这身体不是我的,孱弱,没有一丝灵力,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简直是地狱级开局。我在这个鬼地方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天,直到遇见那个孩子。他叫月一白,
一个人坐在枯死的巨树下,抱着膝盖,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小兽。他长得很好看,
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嘴唇却红得滴血。我走过去,递给他半块干粮。
这是我身上唯一的食物。他抬起头,那双墨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不怕我?”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摇摇头。他身上有一种和我同源的气息,亲近,
但不祥。“我是魔尊的儿子。”他又说,“我身上的魔气,会侵蚀一切靠近我的活物。
”我笑了笑,把干粮塞进他手里。“你看,我不是没事吗?”他愣住了,
看着我触碰他之后依旧完好的手,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从那天起,
他就跟在了我身后。这个孩子,好像在变着法地寻死。他会带我走进沼泽,
告诉我那下面有发光的漂亮石头。结果下一秒,我们就差点被泥潭里的怪物吞掉。
我把他推上岸,自己半个身子都陷了下去。他站在岸边,脸上第一次有了惊慌。
“你……”我没力气说话,只是指了指岸边的藤蔓。他手忙脚乱地把藤蔓扔给我,
我借力爬了上来,浑身都是腥臭的泥。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低下了头。“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道歉。后来,他又把我引到一片开满黑色花朵的山谷。
他说那种花蜜是魔界最甜的东西。我信了,伸手去摘。花朵的根茎瞬间变成尖刺,
缠住了我的手腕。毒素蔓延,我半条胳膊都麻了。他站在一旁,看着我,嘴唇紧紧抿着,
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我用另一只手折断了那些根茎,
面不改色地把毒血挤出来。“这花,可一点都不甜。”我对他笑。他的眼圈红了。
我知道他不是想害我,他想害死的是他自己。而我,总是不让他如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能感觉到,他每一次“意外”之后,
看我的眼神就多一分依赖。这天,他带我来到一处悬崖。崖下是翻滚的魔气,深不见底。
“他们说,魔尊最讨厌我,因为我克死了我娘。”他背对着我,声音很轻,
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他说,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他就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他说的是“他”,而不是“父亲”。我心里一紧,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别听他们胡说。”我的下巴抵在他的小脑袋上,“你很好,
不是你的错。”他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那天晚上,我们宿在一个山洞里。
他第一次主动靠近我,蜷缩在我身边睡着了。睡梦中,他眉头紧锁,
嘴里喃喃着:“别走……别不要我……”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呼吸平稳。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下去,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他凭空出现在山洞口,身形高大,一身黑袍,
周身散发的威压几乎让我窒息。他就是月一白的父亲,现任魔尊,月君离。当他转过身,
露出那张脸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张脸,和我记现实世界里的爱人,一模一样。
2.月君离的目光扫过山洞,最后落在我身上。冰冷,锐利,像两把刀子,
要将我从里到外剖开。“你是谁?”他开口,声音比崖下的寒风还要冷。我喉咙发干,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张脸带来的冲击太大,那些被我刻意埋葬的痛苦记忆,
争先恐后地涌出。婚礼上温柔的笑,争吵时冷漠的脸,手术室外紧闭的门。一幕一幕,
像刀子一样凌迟着我的灵魂。睡梦中的月一白被惊醒,他看到月君离,
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抓紧了我的衣角。月君离的视线移到月一白抓住我的手上,
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孽障,滚过来。”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父亲对儿子的温情,
只有彻骨的嫌恶。月一白身体一颤,脸色更加苍白。我把他护在身后,迎上月君离的目光。
“他还是个孩子。”月君离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他嗤笑一声,那神情,
像极了决定拿掉孩子时,看着我的样子。“本尊的儿子,
何时轮到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凡人教训?”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威压让我双腿发软,
几乎站立不稳。但我没有退。我死死地盯着他:“你若想动他,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空气死寂。月君离的眼神变得幽深,他仔细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猎物。
“有点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尊倒是想看看,你这身骨头有多硬。
”他说着,抬起了手。眼看一道黑色的魔气就要击中我,月一白突然从我身后冲了出来,
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不准你伤害她!”他冲着月君离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他的父亲。月君离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
他看着挡在我面前的那个瘦小身影,眼神复杂到我看不懂。最终,他收回了手。
“本尊给你三天时间,离开他,滚出魔界。”“否则,本尊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留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山洞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
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月一白转过身,仰头看着我,眼里的担忧和后怕几乎要溢出来。
“你没事吧?”我摇摇头,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冰凉。“一白,我们走吧。
”我说。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月一白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他固执地说,“我走了,他会更讨厌我。”我看着他眼里的失望,心疼得无以复加。
月君离对他而言,是带来痛苦的根源,也是他唯一渴望的温暖。接下来的三天,
月君离没有再出现。月一白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他不再寻死了。
他开始学着照顾我,会找来能吃的果子,会笨拙地帮我处理伤口。我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直到第三天黄昏。我出去找水,回来时,山洞里空无一人。
只在地上看到一行用石子歪歪扭扭摆出来的字。“禁地,救我。”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瞬间一片空白。魔界禁地,传说中封印着上古妖兽的地方,有去无回。这个傻孩子。
他不是在求救。他是在用自己的命,逼我离开。3.我疯了一样往禁地的方向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不能让他出事。绝对不能。
禁地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我没有丝毫犹豫,
一头扎了进去。眼前的景象猛然一变。这里的天空是血红色的,大地干裂,
到处都是巨大的白骨。空气中,那股邪恶的力量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看到月一白就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祭坛上。他小小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祭坛中央,
一个巨大的封印法阵正在闪烁,光芒越来越暗淡,裂纹遍布。“一白!”我大喊。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地回头。看到我,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惊恐。
“你来干什么!快走!你快走啊!”他冲我嘶吼。“我不走!”我朝着他跑过去,
“要走一起走!”“来不及了!”他哭喊着,“它要出来了!”他话音刚落,
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震动。封印法阵“砰”的一声彻底碎裂。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地底传来,一只巨大的、长满触手的怪物破土而出。上古妖兽,
噬魂兽。它以灵魂为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月一白被那股强大的气流掀飞,
重重地摔在地上。噬魂兽猩红的复眼,死死地盯住了他。在它眼里,
月一白是最新鲜可口的灵魂。“不要!”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过去将月一白护在身下。
噬魂兽的触手携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我们砸了下来。完了。我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睁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我们面前。是月君离。
他单手就接住了噬魂兽的攻击,那张永远冰冷的脸上。“父亲……”月一白喃喃道。
月君离没有回头,他反手一挥,一道更强大的魔气将噬魂兽击退了数十米。
“谁让你来这里的?”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却不是对我,而是对月一白。
月一白低下头,不敢看他。噬魂兽稳住身形,再次发起了攻击。这一次,它的目标是我。
或许在它看来,我是这里最弱的,是最好的突破口。月君离脸色一变,想来救我,
却被噬魂兽的其他触手缠住。“小心!”我眼睁睁看着那布满吸盘的触手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里涌出一股陌生的力量。
一股温暖的、纯净的白光从我体内爆发出来,形成一个护盾,将我和月一白笼罩其中。
触手撞在护盾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被弹了回去。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自己。
我低头看着自己发光的手,这是……什么?月君离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噬魂兽似乎被激怒了,它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黑色的能量光束朝我们射来。
我体内的白光再次涌出,堪堪挡住了这一击。但护盾也出现了裂痕。我能感觉到,
我身体里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这股力量,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的。“云曦!
”月一白抓着我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要!你不要死!”云曦。我的脑子很乱,
噬魂兽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护盾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月君离那边,
也被缠得脱不开身。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我看着怀里哭得快要昏过去的月一白,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和我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也罢。反正,我也活够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月一白推向月君离的方向。“带他走!
”然后,我转身迎向了噬魂兽。我放弃了防御,将体内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
所有的灵魂,都化作最纯粹的能量,冲向了那只上古妖兽。“不——!
”我听到了月一白绝望的哭嚎。“云曦!”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笑了。我吐出一口血,
轻声说:“来不及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的身体像破碎的蝴蝶,在白光中一点点消散。
一枚古朴的铜镜从我怀中掉落。引魂镜。镜面上光芒一闪,
映出了一幕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4.镜子里,是另一个我。一个穿着洁白婚纱,
笑靥如花的我。站在我身边的男人,有着和月君离一模一样的脸。他叫陆衍之。我的丈夫。
画面一转。医院惨白的墙壁,我拿着一张化验单,上面写着“妊娠六周”。
我欣喜若狂地去找陆衍之。他正在书房,对着电脑,眉头紧锁。我把化验单递给他,
期待地看着他。“我们要有宝宝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惊喜,只有错愕,
和一丝……烦躁。“现在?”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云曦,
你知道我正处在事业上升期,这个时候要孩子,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什么叫打乱你的计划?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没准备好当一个父亲。”他看着我,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把孩子打掉吧。
”“不!”我歇斯底里地尖叫,“陆衍之,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是为了我们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个孩子,会成为我们的拖累。”拖累。
他竟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们的孩子。镜子里的画面再次切换。冰冷的手术室。
我躺在手术台上,手脚被绑住。我哭着,挣扎着,求着。“求求你们,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医生,求求你……”冰冷的器械探入我的身体。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不仅是身体,更是灵魂。我能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生命,
正在从我的身体里被强行剥离。我的世界,一片血红。最后,画面定格在我躺在病床上,
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陆衍之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如释重负。
引魂镜的光芒渐渐散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整个禁地,死一般的寂静。
月君离僵在原地,像一尊石雕。他的脸上,血色褪尽,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魔瞳里,
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悔恨。他不是没有表情。他只是把所有都忘了。月一白跪在地上,
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看着我消散的地方,伸出手,
徒劳地想抓住什么。“我不怪你了……你回来好不好……”他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我不怪你了……你回来……”原来,
他就是那个被我“抛弃”的孩子。他带着前世的怨恨和不甘转世,成为了魔尊之子。他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