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总监,项目能不能成,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我看着客户裴然那只不规矩的手,
和他眼里的油腻,胃里一阵翻涌。手指在桌下攥紧,我凑到他耳边,笑得风情万种:裴总,
我怀了沈时砚的孩子,他这人……占有欲强。话音刚落,裴然脸上的轻佻瞬间凝固,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掏出手机:***?我哥他终于干人事了?舅妈!你等着,
我这就给我妈报喜!舅妈这两个字像道天雷劈在我头上,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备注为我那不当人的老板的号码,彻底懵了。1姜总监,
沈大师真是醉心设计,连这么重要的局都派你来,看来你在他心里,地位非凡啊。
酒廊昏暗的灯光下,裴然晃着杯中的威士忌,笑得像只狐狸。我端着酒杯,
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裴总说笑了,沈建筑师是我们的灵魂,
我只是负责将他的灵魂更好地呈现给世界。我叫姜莱,危机公关总监。我的工作,
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方的说成圆的,把一切失控的,都拉回可控的轨道。但今晚,
我感觉自己正在失控的边缘。沈时砚,那个把我推出来应酬的甲方爸爸,
国内顶尖建筑设计事务所境造的创始人。一个严谨到连喝水都要用量杯的男人,
此刻正躲在他的办公室里画图,而我,要在这里替他应付这个油腻的投资人。裴然的手,
试探性地朝我的肩膀搭了过来。我心头警铃大作。躲开?太生硬,合作可能就此告吹。不躲?
我嫌脏。电光石火间,我的公关大脑高速运转,
自动生成了最优解决方案——主动构建一个坚不可摧的安全边界。我身子微微前倾,
避开了他的触碰,同时压低声音,用一种既骄傲又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凑到他耳边。
裴总,别为难我。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
你知道我和我们沈建筑师是什么关系吗?裴然的动作停住了,眼神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颗我亲手制造的、足以将我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我怀了他的孩子。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加码,语气真诚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他这人你也知道,正在竞标国家美术馆的关键时期,不想因为私事分心。
这事儿……现在就你知我知。我预想过他所有的反应:震惊、怀疑,或是尴尬地收回手,
然后讪笑着结束今晚的谈话。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裴然脸上的轻佻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秒,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掏出手机的手都在抖。***?真的假的?我哥他……他那张图纸终于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哥?哪个哥?没等我反应过来,
裴然已经激动地拨通了电话,声音大到整个酒廊都能听见。喂,妈!天大喜讯!
我时砚哥要当爹了!对!孩子妈就是他们事务所的公关总监,我正跟『嫂子』吃饭呢!
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而是被刚刚吐出的谎言,
亲手浇筑在了一个无法拆除的混凝土牢笼里。完了。这次的危机,公关不了了。2第二天,
我揣着三份不同措辞的辞职信,走进了境造事务所的顶层。
沈时砚的办公室像个建筑模型,黑白灰,所有线条都笔直得让人窒息。他通宵画图,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气场依旧像一堵坚不可摧的承重墙。沈总,关于昨天晚上的事,
我……我的道歉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抬手打断了我。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然后在巨大的触摸屏上调出了一份文件。我认命地坐下,准备接受审判。然而,
屏幕上出现的标题,让我再次瞳孔地震。关于『姜莱怀孕』事件的结构性风险及应对方案
我看见了流程图,看见了 SWOT 分析,看见了他用建模软件做的各种可能性推演。
他把我的一个谎言,当成了一个需要解决的建筑项目。他滑动屏幕,指着最后得出的结论,
语气平静得像在介绍一块地皮的容积率。这是目前的最优结构方案——将错就错,
协议订婚。我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我奶奶心脏不好,医生建议尽快手术。
她一直盼我成家,这个消息是能让她安心手术的最佳『定心梁』。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另外,裴然家族在美术馆项目的评委会很有分量,一个稳定的家庭形象,
能为我的竞标方案增加重要的『人文分』。他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标题是合作协议。沈时砚,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感觉荒谬又可笑,
你这是在解决问题,还是在利用问题?有区别吗?他反问,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问题已经产生,就要用最经济、最高效的方式去构建解决方案。你制造了它,现在,
你需要参与到解决方案中来。我翻开协议,条款清晰,权责分明,
报酬丰厚得足以让我立刻辞职,环游世界一年。
期限是:直到奶奶术后康复且美术馆项目尘埃落定。他看着我,像在审视一张图纸的瑕疵,
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姜总监,你制造了一个结构性问题,现在,我需要你用你的专业,
把它『修复』成一个完美的立面。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击。这是对你失误的弥补,
也是一份新的设计委托。酬劳,就在这份协议里。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计算好承重和功能的预制构件,被精准地安放到他宏伟蓝图的某个位置上。
我拿起笔,在那份荒唐的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姜莱。3签下协议的第三天,
我被沈时砚带回了沈家老宅。去之前,他在车上递给我一份平板。
这是沈家主要成员的人物关系图、性格分析及沟通要点。
我看着那份比项目说明书还详细的文件,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沈建筑师,你的人生,
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建模和分析?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精准,
是效率的保证。我无话可说。沈家老宅是一座雅致的中式庭院,空气里弥漫着书卷和墨香。
这里的氛围比我想象中更儒雅,但也更让人窒息。沈时砚的母亲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大学教授,
她拉着我的手,仔细地端详着我,眼神里是克制的审视和好奇。莱莱是做公关的?
那可真是辛苦活。阿姨您过奖了,都是分内工作。我得体地回答,
每一个微笑的角度都经过了精确计算。真正的考验,是见到沈时砚的奶奶。老太太头发花白,
但精神矍铄。她坐在藤椅上,看到我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孩子,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她拉着我的手,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温暖而干燥。她眼里的期盼是那么真实,真实到灼人。
我们时砚这孩子,从小就跟他那张图纸一样,又冷又硬,以后要多辛苦你了。
我感觉心上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奶奶,他……他对我很好。我说出这句话时,
声音有些发虚。身旁的沈时砚,适时地握住了我的另一只手,掌心干燥而温暖。他对着奶奶,
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堪称温柔的笑容。奶奶,您放心。那一刻,我甚至有些恍惚。
我分不清他哪些是演戏,哪些是他作为总设计师对整个项目的精准把控。晚饭后,
我们告辞离开。坐进车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车内一片寂静。
许久,沈时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依旧是那副没有起伏的语调。演得不错。
我扯了扯嘴角,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你也是,沈建筑师。
每一次接受他们家人的关心,都像在我心上打下一根冰冷的钢筋。这个由谎言构建的建筑,
地基不稳,摇摇欲坠。而我,正站在最危险的中央。4搬进沈时砚公寓的第一天,
他递给我一个银色的手提箱。这是什么?我问。项目道具。我打开箱子,
差点被里面的东西闪瞎了眼。从一个月孕肚到五个月孕肚的仿真硅胶肚皮,一字排开,
旁边还配有不同孕期的体温、激素水平变化参考表,以及一份详尽的孕期反应表演指南。
指南的第一页写着:第一阶段1-3 个月:主要症状为嗜睡、晨吐。
建议执行时间:每日早 7:30-8:00,晚间可随机触发。
触发关键词:油腻食物、特殊气味。我拿起那个标注着三个月的硅胶肚皮,
触感真实得让我头皮发麻。沈时砚,你是不是疯了?他从一堆图纸里抬起头,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表情像是在探讨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任何一个成功的建筑,
都离不开对细节的精准模拟。我们的『项目』也一样。道具、剧本、演员,缺一不可。
演员?我指了指自己,就我一个?不,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拿起那份表演指南,指着其中一条,比如这条,『孕期情绪波动,需要伴侣安抚』。
这里,我是男主角。他的指尖点在伴侣安抚四个字上,明明是冰冷的纸张,
我却感觉指尖有些发烫。你……我研究过,他打断我,语气依旧是那种该死的平静,
数据显示,孕期伴侣的有效参与,能将『项目』的真实可信度提升百分之三十七点五。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数据和逻辑的脸,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的认真,
有点可爱得过分了。行,沈建筑师,我把硅胶肚皮往肚子上比了比,
那我就陪你把这个『模型』,搭建得天衣无缝。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里,
似乎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合作愉快,姜总监。5沈时砚的家,
就是他办公室的放大版。黑白灰,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以黄金分割比例摆放,
连沙发上的抱枕,角度都像是用量角器量过的。入住当晚,
他给了我一份同居协议补充条款。第一,非必要情况,不进入对方的私人区域。
我的书房和主卧是禁区。可以。我点头。第二,冰箱各自使用一半,
用记号笔画好分界线。……行。第三,公共区域的清洁轮流负责,每周一、四归你,
二、五归我,三、六请家政,周日机动。我深吸一口气:沈时砚,你是在找室友,
还是在管理一个建筑工地?他抬眼看我:清晰的边界,是保证结构稳定的基础。
我懒得跟他争辩,拿起笔签了字。起初,我们严格遵守着这条边界线。我窝在次卧看电影,
他在书房画图。我在我的半边冰箱里塞满零食和饮料,
他的半边永远只有矿泉水、牛奶和鸡蛋。我们像两条精准运行的铁轨,平行,且永不相交。
直到一个周日的晚上。我因为急性肠胃炎,在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出来的时候,
我浑身发冷,脚步虚浮,一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是沈时砚。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墨水和纸张的味道,很好闻。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
第一次出现了数据之外的波动。没事,老毛病。我撑着墙想回房间。他却一把扶住了我,
手臂坚实有力。下一秒,他弯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协议规定……协议第七条补充说明: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沉稳而清晰,当一方的『结构安全』出现问题时,另一方有义务进行紧急维护。
他把我轻轻放在主卧的大床上,用被子裹住我。那张床比次卧的要柔软得多,
带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他转身出去,很快端来一杯温水和药。医生五分钟后到。
他言简意赅。我看着他忙前忙后,一会儿量体温,一会儿又去厨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那个用边界线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沈时砚,好像突然消失了。半小时后,家庭医生离开,
我喝了药,感觉好了很多。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沈时砚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
粥熬得又软又糯,上面还撒了点肉松。他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张嘴。
我愣住了。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我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温热的粥滑入胃里,熨帖了所有的不适。沈时砚,我轻声问,
紧急维护,也包括喂饭吗?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嗯
了一声。包含。那一晚,我睡在他的床上,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
他已经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一张便签。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冷静克制。
今日早餐:白粥。午餐和晚餐已叫好外卖,清淡为主。有事电话。我捏着那张便签,
感觉那条我们之间泾渭分明的边界线,似乎在一夜之间,
被腐蚀出了一个微小却无法忽视的缺口。6自从那次生病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他不再严格执行那份同居协议,偶尔会把他的牛奶放到我的半边冰箱,我也会不小心
把零食丢在他的沙发上。他没说什么,只是会在第二天早上,
把我的零食分门别类地放进储物柜里,贴上标签。周末,沈奶奶打电话来,说想我们了。
时砚啊,你带莱莱回来吃饭,奶奶给她炖了鸡汤,补补身子。挂了电话,沈时砚看向我。
周六有空吗?有。那就回去一趟。他顿了顿,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