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我死了。棺材的冷意已经从背脊渗入骨髓,
外面传来我那好妹妹苏晴儿虚伪的啜泣声。所有人都说,侯府的病秧子苏晚儿,终于熬不住,
去了。可他们不知道,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是一个来自现代的药剂师。他们所谓的“暴毙”,
在我眼中,是清晰无比的中毒迹象。而那毒,就来自妹妹亲手为我调制的“安神香”。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们等着将我下葬,永绝后患。而我,
等着棺材盖打开的那一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地狱归来。1“落棺!封土!
”管家尖锐的嗓音像一把锥子,刺破了院中假惺惺的哀哭声。
我能感觉到身下的棺木被粗鲁地抬起,颠簸中,额头撞在冰冷的棺壁上,一阵眩晕。不行,
不能再等了。我积蓄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猛地抬手,用尽全力捶打着头顶的棺盖。“咚!
咚!咚!”沉闷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发疼。外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想象出他们此刻脸上的惊恐与错愕。“什么声音?
”一个家丁的声音在发颤。“好像……好像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诈尸了!
夫人诈尸了!”恐慌瞬间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我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尖叫,
有人在逃窜。很好,混乱正是我需要的。“都给我站住!”一声清脆又带着威严的呵斥响起,
是我那好妹妹,苏晴儿。她总是这样,人前永远是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
“不过是风吹动了棺盖,大惊小怪什么!快,误了吉时,侯爷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她厉声命令着。风?真是个不错的借口。我冷笑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
再次狠狠砸向棺盖。“开——棺——”我的声音沙哑、微弱,像从地府深处传来,
却足以让院子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次,是彻底的死寂。连苏晴儿也沉默了。
几秒钟后,我听到管家颤抖的声音:“晴……晴夫人,这……”“把棺材打开。
”苏晴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姐姐许是……许是还有一口气在。快,救人要紧!”她可真会演。
沉重的棺盖被几双手合力撬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上方,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而苏晴儿,
她就站在人群最前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担忧,
眼底深处却是我能看懂的震惊与怨毒。“姐姐!你……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真是老天保佑!”她扑到棺边,作势要来扶我,眼泪说来就来。我避开她的手,
撑着棺材边缘,虚弱地坐起身。环视了一圈院中穿着丧服的下人,
目光最后落在我那“情深义重”的妹妹脸上。“妹妹,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埋了吗?
”2我的话音量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里都激起了千层浪。
苏晴儿的脸色瞬间白了,眼里的泪水凝固在睫毛上,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听闻你……听闻你去了,心都碎了,怎么会急着埋你呢?
”她转向一旁吓得魂不附体的府医,“李大夫,你快来看看,姐姐是不是烧糊涂了?
”那个山羊胡的李大夫哆哆嗦嗦地上前,手抖得几乎搭不上我的脉搏。
我由着他装模作样地诊了半天,直到他额头冒出冷汗。“回……回晴夫人,
大小姐她……她脉象虽然微弱,但……但确实还活着。
许是……许是之前闭过气去了……”他显然无法解释眼前这“死而复生”的景象。“是吗?
”我冷冷地开口,目光如刀,直刺向他,“李大夫,我昏迷前,你给我开的方子里,
可有一味‘凝神香’?”李大夫一愣,眼神闪烁:“大小姐体虚,凝神香有助眠之效,
并无不妥。”“是吗?”我再次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那如果这凝神香,
是与妹妹送我的‘紫藤暖炉’里的‘七星海棠’香料混在一起呢?
”“七星海棠”四个字一出,李大夫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一软,
几乎站立不住。而我身边的苏晴儿,握着我的手也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柔声说:“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七星海棠,
我送你的暖炉里,放的明明是普通的炭火啊。”她当然不会承认。七星海棠,
一种极其罕见的西域花卉,单独闻起来有活血暖身之效,可一旦与凝神香的药气混合,
就会在人体内产生一种缓慢发作的神经毒素,让人在睡梦中脉搏和呼吸降至最低,
呈现假死之状。若超过十二个时辰,假死便会成真死。这是我脑中原主的记忆,
更是我身为现代药剂师的专业知识。他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在我这里,破绽百出。
我没有理会苏晴儿的辩解,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李大夫:“李大夫,侯府待你不薄吧?
为人诊病,却被人当枪使,断送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值得吗?”我的声音很轻,
却字字诛心。李大夫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苏晴儿,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苏晴儿立刻反应过来,厉声呵斥道:“姐姐,你大病初愈,神志不清,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污蔑好人!来人,还不快扶大小姐回房休息!”几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来,
想要强行将我架走。“我看谁敢!”我猛地一甩手,眼神凌厉地扫过她们,
“我还是这侯府明媒正娶的大夫人,你们是想造反吗?”那几个婆子被我的气势所慑,
一时竟不敢上前。我知道,光靠嘴说是没用的。我必须拿出证据,一击致命。我的目光,
落在了苏晴儿腰间那个精致的香囊上。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它。
晚了。“妹妹,”我虚弱地笑了一下,“你身上的香气,可真好闻啊。
”3苏晴儿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她腰间的那个香囊,绣着并蒂莲,做工精巧,
一看便知是珍品。但吸引我的,是那从里面丝丝缕缕飘散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特殊花香。
“姐姐喜欢吗?这是御赐的‘百花露’,妹妹想着姐姐身子弱,特意日日佩戴,为你祈福呢。
”苏晴儿很快恢复了镇定,笑容滴水不漏。“百花露?”我轻笑出声,
挣扎着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身边贴身的丫鬟春桃连忙扶住我。我靠在她身上,
一步步走向苏晴儿,“可我闻着,怎么像是七星海棠的味道?”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妹妹,你可知道,七星海棠的花粉,若是沾染在衣物上,用特制的药水一浸,
便会显现出淡淡的紫色。不知道你的这个香囊,敢不敢让姐姐我……验一验呢?”这话一出,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香囊上。苏晴儿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捂着香囊的手更紧了,强笑道:“姐姐,你真是病糊涂了。这可是御赐之物,
怎能容你随意糟蹋?再说了,我怎么会有那种害人的东西。”“有没有,一试便知。
”我步步紧逼,伸出手,“妹妹若真是清白的,又何必心虚?”“你!
”苏晴儿被我堵得哑口无言,眼圈瞬间就红了,转向一旁的管家和嬷嬷们,
哭诉道:“王管家,刘嬷嬷,你们都看到了,姐姐她……她分明是想存心冤枉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她这般对我?”她这一哭,立刻博得了不少同情。
刘嬷嬷是她的奶娘,立刻站出来挡在我面前:“大小姐,您刚醒来,还是先回房歇着吧。
晴夫人仁善,府里上下谁人不知?您可不能凭空污蔑她啊!”“仁善?
”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给我下毒,差点将我活埋的人,也配得上‘仁善’二字?
”我不再与她们废话,猛地一个箭步上前,趁苏晴儿不备,一把扯下了她腰间的香囊!
“苏晚儿,你敢!”苏晴儿失声尖叫,第一次在我面前失了态。她越是惊慌,
就越证明我猜对了。我拿着香囊,高高举起,对众人道:“春桃,去取一碗清水,
再拿一些皂角粉来!”春桃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立刻照办了。很快,一碗清水摆在我面前。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香囊里的香料尽数倒出,
里面果然混杂着一些颜色暗红、状如星辰的细小花蕊。然后,
我将空空如也的香囊浸入了水中,又撒入了一些皂角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死死地盯着那只碗。只见原本清澈的水,在香囊入水后,竟然慢慢地、慢慢地,
泛起了一层诡异的、淡淡的紫色。虽然颜色很浅,但在白瓷碗的映衬下,清晰可见。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李大夫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真相,
不言而喻。苏晴儿的脸,比那水还要白。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拿着那只仍在滴着紫色水珠的香囊,一步步走向她,
声音冰冷如霜:“妹妹,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就在这时,
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下人们恭敬的行礼声。“侯爷回府了!”4顾长渊回来了。
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大周朝最年轻的战神,也是整个侯府真正的主人。
我捏着香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回来的时机,可真不凑巧。院中的下人们如蒙大赦,
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侯爷万安”。苏晴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惨白着脸,
泪眼婆娑地朝着门口望去,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生怜惜。
一个身穿玄色铠甲、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面容俊朗,
眉目间却带着久经沙场的冷厉与煞气,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他一进院子,
目光便被这满院的缟素和中央那口敞开的棺材所吸引,眉头紧紧皱起。“侯爷!
”苏晴儿如同受惊的乳燕,第一个扑了过去,跪倒在他脚边,泣不成声,“侯爷,
您可要为晴儿做主啊!”顾长渊的目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随即落在苏晴儿身上,声音低沉:“出什么事了?”“姐姐她……她不知为何,
非说是我下毒害她,还要将我活埋……侯爷,晴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
也断然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说,
一边指向我手中的香囊和那碗紫色的水。顾长渊的视线再次落到我身上,这一次,
带上了审视和不耐。我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十个苏晚儿也比不上一个苏晴儿。
原主懦弱多病,不得他喜爱,而苏晴儿活泼开朗,善解人意,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是按原主的性子,此刻怕是已经吓得跪地求饶了。可我不是她。我迎着他冰冷的目光,
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子,声音清晰而平静:“侯爷回来的正好。臣妾确实是中了毒,
险些丧命,而证据,就在眼前。”我将那碗水端到他面前,又呈上那个香囊。
“此物乃七星海棠与凝神香混合之毒,会致人假死。而这下了毒的香囊,
正是我从晴妹妹的身上取下的。”我的语气没有丝毫控诉或委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长渊的目光在那碗水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皱得更深。他是个军人,习惯了直来直去的证据,
而不是女人的哭闹。苏晴儿见他神色动摇,哭得更凶了:“侯爷,这香囊确实是我的,
可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换掉了!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于我!姐姐昏迷前,
只有她身边的丫鬟春桃近身伺候,说不定是她……”她话锋一转,竟想把脏水泼到春桃身上。
春桃吓得立刻跪下,连连磕头:“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侯爷!”好一招祸水东引。
我冷眼看着苏晴儿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妹妹,”我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哭诉,
“你说香囊里的东西被换了,那可有证据?你说春桃害我,可有动机?我若是死了,
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一连三问,句句直指核心。苏晴儿被问得一噎,
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长渊的目光在我与苏晴儿之间来回移动,
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院子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
就看这位侯爷,究竟是信证据,还是信美人泪了。5顾长渊的沉默像一座山,
压在院中每个人的心头。他没有立刻去看梨花带雨的苏晴儿,
而是走到了那碗泛着淡紫色的水前,俯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尖轻嗅。
一股极淡的异香传来。他常年行军,对毒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站起身,
目光转向那个已经瘫软在地的李大夫,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李大夫,本侯再问你一次,
大夫人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大夫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看看我,
又看看满眼威胁的苏晴儿,最后对上顾长渊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侯……侯爷饶命!”他猛地磕头,声泪俱下,“是……是晴夫人!
是晴夫人给了小人七星海棠的香料,让小人混入给大小姐的凝神香中。
她说……她说这只是让大小姐睡得安稳些,小人……小人不知会闹出人命啊!侯爷明鉴!
”这番话,无异于惊雷。苏晴儿的血色瞬间褪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大夫,
尖叫道:“你胡说!你这个庸医,是你自己用错了药,如今竟敢攀诬于我!”“晴夫人,
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攥在您手里,小人不敢不从啊!”李大夫彻底豁出去了,
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这是事成之后,您许诺给小人的封口费!”人证物证俱在。
苏晴儿百口莫辩,她只能死死抓住顾长渊的衣角,哭着摇头:“不是的……长渊哥哥,
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是她,是苏晚儿她陷害我!”顾长渊缓缓抽回自己的衣袖,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看着苏晴儿,许久,才缓缓开口:“是非曲直,我自有判断。
”他转身,对管家下令:“晴夫人言行无状,惊扰姐姐休养,即日起,
禁足于‘静思苑’一个月,抄写女诫一百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他又看了一眼李大夫:“勾结内院,意图谋害主母,拖下去,杖毙。”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复杂难明:“你……好生休养。”说完,他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拂袖而去,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烦。院子里,李大夫的哭嚎求饶声,
苏晴儿不甘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禁足一月,抄书百遍。这就是谋害主母的代价。
我心中冷笑,果然,在他心里,苏晴儿的地位,远比真相重要。不过,没关系。
这只是一个开始。苏晴儿,我们的账,可以慢慢算。6我被春桃扶着,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听雨轩”。这里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冷清,萧瑟,
连院角的几株芭蕉都显得无精打采。我一踏进院门,院里的几个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
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位大夫人,
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病秧子了。我没理会她们,径直走到主屋的榻上坐下,
端起春桃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气。屋子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声和茶杯轻磕的声音。我喝了半盏茶,才慢悠悠地开口:“今天在棺材旁,
想要强行架走我的,是哪几位?”跪在下面的两个粗壮婆子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其中一个反应快的,立刻磕头如捣蒜:“大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也是听了晴夫人的吩咐,
一时糊涂啊!”“糊涂?”我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不大,却让她们的心都跟着一跳,
“你们是听雨轩的人,吃着我的月钱,却听着静思苑的吩咐。这究竟是糊涂,
还是觉得我这个主子,活不长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寒意,让她们抖得更厉害了。
“春桃,”我看向身边的丫鬟,“你跟了我多久了?”春桃连忙回道:“回小姐,自您入府,
奴婢就一直跟着您了。”“好。”我点点头,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亲手戴在她腕上,“从今天起,你就是听雨轩的掌事丫鬟,月钱加倍。院子里的人,
都归你管。有忠心办事的,赏。有阳奉阴违的,罚。”春桃又惊又喜,
连忙跪下谢恩:“谢大小姐提拔!奴婢定当为大小姐鞠躬尽瘁!”我又看向那两个婆子,
以及人群中几个眼神闪烁的丫鬟。“至于她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王管家!”一直候在院外的王管家立刻躬身进来:“大夫人有何吩咐?”“这几个人,
全都发卖出去。告诉人牙子,卖得越远越好,我这辈子,不想再在京城看见她们。
”我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那几个婆子丫鬟顿时哭天抢地地求饶,
却被冲进来的家丁死死堵住嘴,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院子里剩下的下人,
一个个噤若寒蝉,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我知道,这第一步棋,我走对了。
想要在这侯府里活下去,光有脑子不够,还得有雷霆手段。7苏晴儿被禁足,
府里的中馈之权,自然就空了出来。按理说,我作为侯府主母,
这管家之权理应交还到我手上。可一连三天,顾长渊和侯府的老夫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仿佛忘了这件事。府里的下人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
见我这个正牌夫人似乎并未得到侯爷和老夫人的认可,便也开始怠慢起来。
听雨轩的用度份例,被克扣了不少,连每日送来的饭菜,都失了热气。
春桃气得直掉眼泪:“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您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我却一点也不急,只是安抚她:“别哭,让她们得意几天。鱼饵撒下去了,
总要给鱼儿一点吃饵的时间。”春桃不解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没再解释。这几天,
我让她悄悄地去打听府里各项采买的价格,尤其是厨房、布料、药材这几项大头,
又让她画下了侯府库房的大致布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苏晴儿管家这两年,
不可能一点错处都没有。果然,第四天一早,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就来了,
皮笑肉不笑地请我去“安寿堂”请安。我知道,鸿门宴来了。到了安寿堂,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暗红色福字纹锦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她便是顾长渊的母亲。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本该在禁足,此刻却眼圈泛红、面色憔悴的苏晴儿。看见我进来,
苏晴儿立刻站起身,对我盈盈一拜,声音哽咽:“姐姐,前几日是妹妹鬼迷心窍,
冲撞了姐姐,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这一回。”她演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知错了。
老夫人也帮腔道:“晚儿啊,晴儿她已经知错了。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隔夜仇?她年纪小,
你做姐姐的,多担待些。”这一唱一和,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没有动怒,
只是平静地回道:“老夫人说的是。妹妹既然知错,那便好了。”见我如此“识大体”,
老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她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到了正题:“你这次大病初愈,
身子想必还很虚弱。这管家理事千头万绪,最是劳心费神。我看,这中馈之权,
就还让晴儿担着吧,也免得你劳累。”来了。我心中冷笑,
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母亲体恤儿媳,儿媳感激不尽。只是,身为侯府主母,
总不能对家中事务一窍不通。不如这样,往后还是由妹妹主管,儿媳从旁协助,看一看账本,
学习一二,不知母亲意下如何?”8我的提议,让老夫人和苏晴儿都愣住了。在她们看来,
苏晚儿就是一个不通庶务、只知风花雪月的病秧子。让她看账本?她看得懂吗?
苏晴儿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但很快掩饰过去,柔柔地开口:“姐姐愿意学习自然是好事,
只是账目繁琐,怕姐姐看了头疼。”老夫人也点点头:“晴儿说的是。你身子要紧。
”“无妨。”我坚持道,“只是看看,累不着。也好让外人知道,
我们姐妹二人是如何同心同德,共同打理侯府的。”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们若再拒绝,
就显得心里有鬼了。老夫人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也罢。那就把这个月的账本拿来,
让你姐姐瞧瞧吧。”苏晴儿心中虽不情愿,但还是命人取来了厚厚一摞账本。
她笃定我只是装模作样,绝不可能从里面看出什么门道。
当那几本大部头的账册摆在我面前时,苏晴儿甚至还体贴地为我指点:“姐姐,
这是采买的账,这是田庄的账,这是人情往来的账……”我没有理会她,
只是径直拿起最上面那本采买账,快速地翻动起来。我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手指在纸页上划过,发出“哗哗”的声响。苏晴儿和老夫人都看呆了。
她们以为我是在装腔作势,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找什么。现代财务知识告诉我,
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那些流水巨大、不易核实的日常采买。突然,
我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页。“妹妹,”我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我瞧着,
上月十五,府里从城南的‘福记米行’采买了一百石上等白米,单价是二两银子一石,对吗?
”苏晴儿看了一眼账本,点头道:“没错。福记是京中老字号,价格公道。”“是吗?
”我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可我昨日让春桃去问过,
福记米行的老板说,他们给所有大户供的米,价格都是一两八钱银子。而且,他们上个月,
根本没有和我们侯府有过这么大的一笔交易。”我顿了顿,看着苏晴儿陡然变化的脸色,
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刀:“我还听说,城西新开了一家‘苏氏米行’,
老板……好像是妹妹你的远房表亲?”9“苏氏米行”四个字一出口,
安寿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晴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茶水都溅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病秧子”,居然不出院门,
就将外面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姐姐……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无稽之谈?”她强作镇定,
声音却有些发虚,“京中米行众多,有同姓的也不足为奇。姐姐怎能凭空猜测,
就污了妹妹的清白?”老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她不悦地看着我:“晚儿,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妹妹管家不易,你莫要听信下人挑唆,
寒了她的心。”“母亲教训的是。”我恭敬地垂下头,语气却不卑不亢,
“儿媳自然不敢无端猜测。只是这账目上,还有几处疑点,想请妹妹解惑。
”我不等她们反应,翻到账本的另一页,指着上面的一笔记录:“比如这笔,
为府里添置的五十匹云锦,每匹价格是三十两银子。可据我所知,宫里采买上等云锦,
也不过二十五两。我们侯府的用度,竟比宫里还要奢靡?
”我又翻了几页:“还有这批从南方运来的药材,账上记的是一千两,但我找人估算过,
市价最多不过五百两。妹妹,这中间的差价,都去了哪里?”我每说一条,
苏晴儿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账目都是她亲手做的,自以为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