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是猪八戒？
朱刚鬣仰着头，瞳孔里蓝光一闪而过，嘴里脱口而出：“地脉扰动源，坐标锁定。”
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他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可那句话仿佛有独立意志，说完后还在颅腔内震荡。
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太阳穴，指尖触到温热的血——额头磕破了，血顺着眉骨滑下来，一滴落在锁骨凹陷处，凉得刺骨。
记忆猛地撕开一道口子。
实验室的冷光、键盘敲击声、屏幕上滚动的“天道协议v3.7”参数界面，清晰得如同昨日。
他是理论物理博士，主持“宇宙规则建模项目”，最后一次实验是测试意识投射稳定性……然后呢？
数据溢出，警报红闪，他记得自己扑向主控台，想切断电源——画面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记忆：云栈洞，潮湿的石壁，高小姐披着红盖头坐在床沿，颤抖的手指捏着帕子。
他走过去，伸手掀盖头，动作粗鲁却心跳如鼓。
她说：“你真是个妖怪。”
他说：“我是人，也是妖，但我娶你，是真心。”
“不是我！”
朱刚鬣猛地摇头，额角伤口又裂开一分，“我没结过婚！
我不认识什么高小姐！”
可那段记忆纹丝不动，细节完整得令人发疯——她耳后有一颗小痣，喜服领口绣着暗金缠枝莲，洞房那天夜里，外头下了雨，瓦片上响了一整夜。
他喘着气，手指***头发，用力扯住头皮，试图用痛感锚定现实。
可现实是什么？
是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推演公式？
还是顶着猪脸在这间摇摇欲坠的厢房里等死？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十指修长，指甲干净，皮肤泛着玉质光泽，完全不像一个常年摸锄头、吃剩饭的庄稼汉。
但这双手此刻正微微发抖，肌肉不受控地抽搐，像是体内有两个灵魂在争夺控制权。
窗外，金箍棒依旧静止。
可威压没有消失。
空气像凝固的铅块，压在他肩胛骨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对抗千斤重担。
他知道只要那棒再落一寸，自己就会和祠堂一样，从物质层面被抹除。
逃！
这个念头炸出来时，双腿己经本能地绷紧。
可膝盖刚一发力，一股虚软感立刻从腰椎窜上来，整个人瘫回墙角。
他咬牙，指甲抠进掌心，疼得眼眶发热，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动不了？
不是伤，不是怕——是这具身体在抗拒。
肌肉记忆告诉他：面对齐天大圣，唯一活命的方式是趴下、求饶、装蠢。
可他的大脑拒绝执行这套程序。
现代人的理性在尖叫：你不是猪八戒！
你不该跪！
你该分析、该计算、该想办法！
两种本能在他体内对冲，搅得神经如刀割。
他闭上眼，试图屏蔽外界。
可黑暗中，信息反而更密集地涌来。
鼻腔里不再是血腥味，而是分层的气味谱系：屋顶霉变的木料释放出多环芳烃，墙角尿渍发酵产生氨气，远处猪圈残留的粪便中检测出未消化的豆粕与草酸钙结晶……这些数据自动浮现，像实验室的质谱仪读数。
耳朵也在变异。
他能听见三十步外瓦砾堆里一只蟑螂爬行的足音，频率为每秒七次；能分辨金箍棒表面符文亮起时伴随的次声波波动，周期0.8秒，振幅持续增强。
这不是人类感官。
这是……扫描。
他猛地睁眼，视线扫过墙壁。
裂缝边缘的灰泥在他眼中分裂成分子结构图，钙硅比失衡导致抗压性下降37%。
他移开目光，看向手掌，皮肤表层角质细胞的代谢周期自动弹出：42小时，略高于常人。
“我在看什么？”
他喃喃，“这不正常……”可更不正常的，是他的脸。
他摸到自己的鼻子。
宽、扁、湿润，鼻翼两侧还长着细密的刚毛。
他颤抖着伸手去探耳朵——顶端尖翘，内缘有褶皱，轻轻一碰，就能感知到气流方向的变化。
猪耳。
真真切切的猪耳。
可当他抬起手，在眼前晃动时，那手又白皙修长，毫无兽化痕迹。
他艰难地扭头，看向墙上影子——轮廓是人的，但头部轮廓分明是兽首低垂，獠牙隐现。
俊美郎君，猪鼻猪耳。
不是cosplay，不是幻觉，是真实嵌合在这具躯体里的矛盾。
“我是谁？”
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到底是谁？”
实验室的记忆再次闪现：他在论文最后一页写下“若意识可迁移，则身份即变量”。
当时只当是哲学调侃，如今却成了诅咒。
他不是穿越者附身那么简单。
他是被硬生生塞进另一个生命模板里的数据包，旧系统未卸载，新系统己强制运行。
头痛骤然加剧。
两种人生在脑内交战：一边是答辩现场，导师问他“天道是否可解构”，他回答“一切规则皆有漏洞”；另一边是观音现身云栈洞，手持玉净瓶，说“你本是天蓬元帅，因犯错贬凡，今赐你法号‘八戒’，随唐僧西行赎罪”。
“我没有犯错！”
他吼出声，喉咙撕裂般疼，“我没调戏嫦娥！
我没喝醉闯宫！
那些都不是我！”
可记忆不退反进。
他甚至“记得”那天的酒香，蟠桃的甜腻，看到嫦娥转身时裙裾扬起的弧度，心跳加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被天兵押走，打入轮回。
荒谬！
全是荒谬！
可越是反驳，那些记忆越清晰，仿佛原本就属于他，只是被封印，现在正在解码。
他蜷缩起来，双臂抱住膝盖，额头抵住小腿。
冷汗浸透后背衣衫，黏腻地贴在脊梁上。
他不敢再抬头看那根棒，也不敢闭眼——闭眼就是记忆洪流。
忽然，右眼一阵刺痒。
他抬手一摸，指尖沾了点蓝光。
不是血，不是泪，是某种半透明的数据流，从眼角渗出，顺着指缝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轨迹，像极了实验室里全息投影启动前的校准光。
他怔住。
刚才那句“地脉扰动源”，是不是也是这样来的？
他试着集中精神，看向金箍棒。
视野边缘，一串字符缓缓浮现：目标：未知神兵能量层级：超维传导型当前状态：压缩蓄力，预计释放时间：17秒后数字跳动，精确到毫秒。
他愣住了。
这不是观察。
是解析。
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意味着什么，头顶的金箍棒突然嗡鸣一声，符文由暗红转为深紫，下压力场再度增强。
屋顶最后一根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灰尘如雨落下。
他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蓝光再次亮起。
字符刷新：警告：局部空间即将坍缩逃生窗口：倒计时15秒他盯着那串数字，嘴唇颤抖。
不是幻觉。
这眼睛……真的能看穿规则。
可如果这是真的，那他究竟是谁？
是研究规则的博士？
还是被规则选中的……猪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