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辣味儿混着牛油的香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苏茜夹起一片毛肚，在翻滚的红汤里“七上八下”，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师傅。
她对面的林薇，正跟一片挂满辣椒的嫩牛肉较劲，吃得鼻尖冒汗。
“所以说，”林薇吸溜着气，灌下半口冰豆奶，“您老人家今天，真就一本没卖出去？
连个要签名的都没有？
哪怕是个走错路的？”
苏茜把烫好的毛肚塞进嘴里，嚼得嘎吱响。
“有啊，怎么没有。
那只猫，算不算？
它在我桌子底下溜达了三圈，眼神还挺专注。”
“滚蛋！”
林薇笑骂，拿起漏勺又捞了一勺虾滑放进苏茜碗里，“吃点好的，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
你说你，当初非要写什么严肃文学，现在好了吧？
喝西北风都得看天气预报有没有沙尘暴。”
苏茜没接话，低头戳着碗里的虾滑。
香油蒜泥碟里的香味，这会儿闻着也有点腻。
林薇看她那蔫儿样，叹了口气，语气软了点：“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
出版社那边……我再帮你拖拖。
但下本书，咱能不能稍微，就那么稍微，向市场低一下你高贵的头颅？”
苏茜抬起头，眼睛被火锅的蒸汽熏得有点湿漉漉的，但眼神却亮得反常。
“薇薇，你说……一个人，得多自信，才敢公开征婚？
还‘灵魂伴侣’？”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靠！
你别告诉我你看上那个顾云辰了？
醒醒吧姐妹！
那是咱们能肖想的人吗？
那是活在财经新闻和热搜里的玩意儿！
人家征婚，那是商业行为，跟咱们卖书不是一个维度！”
“谁看上他了？”
苏茜嗤笑一声，拿起手机，又点开那条新闻，推到林薇面前，“我是说，这事儿本身，你不觉得特别……行为艺术吗？”
林薇扫了一眼，继续埋头苦干：“资本家的游戏呗。
找个门当户对的，或者找个漂亮花瓶稳住人设，都一样。
你还当真了？”
苏茜收回手机，手指放大顾云辰那张演讲的照片，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门当户对？
漂亮花瓶？
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完全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呢？”
“啥意思？”
林薇停下筷子，警惕地看着她，“苏茜，我警告你啊，你别给我瞎琢磨。
你这眼神我太熟了，每次你一想作死，就这德行！”
苏茜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冰啤酒，给林薇倒满，又给自己满上。
泡沫溢出来，顺着杯壁往下流。
“薇薇，我这本书，”她用筷子指了指自己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帆布包，“扑得妈都不认。
下一本？
下一本写啥？
继续扑？”
“那也不能……你听我说完，”苏茜打断她，身体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你说，要是有人，把自己‘创作’成顾云辰的‘灵魂伴侣’，精准投放，会发生什么？”
林薇嘴里的豆奶差点喷出来。
“你疯了吧？！
苏茜！
这他妈是诈骗！
是要进去踩缝纫机的！”
“诈什么骗？”
苏茜坐首身体，拿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我就是……做个社会实验。
体验生活，收集素材。
作家的事，能叫骗吗？”
“我呸！”
林薇急了，“你还社会实验？
你当你是人类学家啊？
那是顾云辰！
他身后有一个律师团！
你玩得过他？
到时候被人扒得底裤都不剩，我可不去拘留所给你送饭！”
“没那么严重，”苏茜摆摆手，眼神却越来越亮，“只要准备工作做得好。
身份、背景、言行举止……就像构思一个人物小传，只不过这次，需要我亲自上场演。”
林薇看着苏茜，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姐妹，你真是写书把脑子写坏了。
你知道这需要什么吗？
需要钱！
需要资源！
需要技术！
你连下个月房租在哪儿还不知道呢！”
“技术嘛……”苏茜摩挲着手机边缘，若有所思，“阿杰那小子，不是刚失业吗？
他可是个高手。”
“你还想把阿杰拖下水？！”
林薇声音拔高，引得旁边桌的人往这边看。
她赶紧压低嗓子，“我告诉你苏茜，这事儿你想都别想！
太离谱了！
明天，明天我就给你联系几个***的话，写点接地气的，咱们慢慢来，行不行？”
苏茜没说话，只是拿起酒瓶，又把两个空杯子倒满。
红油锅底还在咕嘟，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接地气？”
她重复了一遍，笑了笑，夹起一筷子煮得稀烂的娃娃菜，放进碗里，没蘸料，首接塞进嘴里。
吃完那口没滋没味的娃娃菜，苏茜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然后快速向下滑动，找到了一个备注是“阿杰（修电脑的）”的联系人。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阿杰问她要不要一起拼单买游戏。
苏茜的手指在输入框里敲打。
“杰哥，忙不？
有个大项目，聊聊？
报酬丰厚，就是有点……***。”
她按下发送键，然后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油腻的桌面上。